找回密碼
 註冊
搜索
熱搜: 活動 交友 discuz
查看: 577|回復: 0

[情感小品] 最後的東方情人[上]

[複製鏈接]
發表於 2011-9-5 14:58:4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最後的東方情人
 普隆建築師事務所

  中午休息時間,事務所內除了少數幾名男女職員外,其余的人都外出用餐了。

  三名女職員坐在亦公桌邊談論影藝圈新聞。“噯,最近女明星一片脫潮中,你們覺得誰最有看頭?”

  鼻梁上架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的小朱,想了想之後說:“不知道耶,我又沒去買整本的來瞧瞧,光從報紙上那幾張照片是比較不出來的,況且她們有的我也有,只不過尺寸大小有差別罷了。”

  “別這麽說嘛。”最先發同的小江瞄了她胸部一眼,半開玩笑地說:“你的胸前也滿偉大的,不妨去自薦拍寫真集,說不定還可以一脫成名呢。”

  小朱朝她揮揮手。“這種話你等到睡著了以後再說吧,那些女明星哪一個不是大紅大紫過呢?人家才不會想看咱們這種沒沒無名的小蝦米呢。”

  “說得也是。”小江點點頭接著又說:“這也很難說呀,說不定除了你老公之外,全世界的男人都想看呢。”

  “可能吧。”小朱推推眼鏡。“男人的心理真的有點奇怪,上次我在報上看到一個小故事是這麽寫的,有一對夫婦搬了家之後發現,每次左鄰右舍都是家里的新好男人、好爸爸出來丟垃圾,只有她丈夫是大懶蟲叫都叫不應,老婆是又氣又怨,結果朋友就教她一個絕招,買件有點露又不會露的睡衣穿上,招招搖搖的去丟垃圾,兩次以後她先生就自動地加入新好男人的行列,時間到就自動自發地去丟垃圾了。”

  小江聽完掩口大笑,邊笑邊點頭。“高招、高招,我記起來了。”

  一直沒說話的安潔,看若兩人邊笑邊搖頭,果然結了婚和訂了婚的女人講起話來都不忌葷素。她拿出一盒西式喜餅,掀開鐵蓋問:“你們要不要幫一下?”

  小江看見這盒喜餅,忍不住就問:“怎麽?你沒有帶回去啊?”

  安清表情有點苦瓜地說:“拜托,我表姊上個月出閣送來三盒喜餅,到現在還有兩盒原封未動,我再把這盒帶回去,我家就喜餅成災了。”

  小江和小朱相視一眼搖搖頭,只好伸手取來一包小餅幹。

  安浩轉頭看看四周,起身來到邊泡茶邊高談政治新聞的兩位男同事身邊,微笑地問;“兩位大哥,幫幫忙吧。”

  兩名年約三十五歲上下的男士,互視一眼伸手拿一包小餅幹。

  “謝謝。”安潔道過謝,端著餅盒來到正在看報的戚培文身邊。“戚大哥,你也幫幫忙吧。”話落不等他有所反應,便動手拿出好幾包小餅幹放到他面前。

  戚培文將報紙拿開,看著那盒喜餅問:“你要結婚了嗎?”

  安潔被問得一楞,接著向他拋個媚眼,一臉甜美的笑容。“如果你肯向我求婚的話,我們就來吃喜餅吧。”

  戚培文反而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俊面泛起酡紅,神情微現靦腆地說:“你是開現笑的吧。”

  “當然。”安浩一臉促狹的笑容。“這是嚴大哥的喜餅。”

  戚培文聽見“嚴大哥”心臟不由得重跳一下。難道會是他?事務所里只有他姓嚴,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但仍想更加確定地問:“哪個嚴大哥?”

  安潔不解地指向他對面的辦公桌。“就是你對面的嚴清光,嚴大哥呀。”

  戚培文乍聽此言只覺得腦中轟地一聲,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本能地問:“他什麽時候請吃喜餅,我怎麽都不知道?”

  “咦?你不知道?”安潔一臉諒奇,尋思片刻以恍悟的口吻說:“啊,我想起來了,好像是你出差的那一天,我想嚴大哥可能忘了通知你。”

  當她看見兩位相偕走進亦公室的設計師時,立刻過去要他們幫忙解決數量還頗多的喜餅。

  他怎麽可能會忘記?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戚培文看著桌面的數包餅幹,不由得將視線投向對面的辦公桌,胸口更是感到郁悶難受,遂起身走進洗手間,關上門背倚著門板,只覺得雙腳虛軟無力幾乎無法站立。明知這是可能的結果,但來得如此突然,令他一時之間難以承受。

  良久,他整理好情緒開門走了出來,雙手撐著洗手臺垂首閉目。他不敢擡頭去看鏡子,怕看見自己那控制不住的狼狽神情。

  正當此對,同事小高也來到洗手臺邊洗手眼角余光瞥見低著頭的他,下意識轉首細看他一眼,卻被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嚇了一跳,忙問:“培文,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戚培文聞言睜開眼睹,以微帶虛弱的語氣答:“不,我沒事。”

  小高不放心地問:“可是你的臉龜好蒼白。”

  戚墻文沈默片刻。“你待會可不可以幫我請假?”

  “好啊。”小高點頭。

  “謝謝。”戚培文站直身子,轉身走了出去。

  下午,嚴清光回到事務所,當他看見戚培文桌上的餅幹時楞了楞,再看他的公事包和外套都己不見了,不覺疑心頓生。

  這時,安潔將一份文件放在戚培文的桌上,斜對角的小高見狀立刻出聲:“安潔,培文下午請假,你要幫他放進抽屜里。”

  安潔看他一眼應聲好,拉開抽屜將文件放進去,待看見桌上的餅幹,亦順手將它移至不顯眼的角落,微轉眸卻與嚴清光的視線對個正著,本能就問:“嚴大哥,戚大哥說他不知道你訂婚的消息,你是不是忘了通知他?”

  嚴清光迅速地移開視線,言不由衷地說:“好……好像是吧。”

  安潔聞言只是熱心地叮嚀著:“嚴大哥,你可別再忘了通知他喔。”

  嚴清光硬擠出僵硬的笑容點頭。他不是忘了而是特意不通知他的。註視對面片刻,他來到小高的身邊,低聲問:“小高,培文為什麽請假?”

  “不知道,可能是拉肚子吧,中午他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臉色好蒼白,人看起來也有點虛弱,大概請假回去看醫生了。”小高說。

  嚴清光轉身回自己的辦公桌坐下,望著前方的空座位,心里不覺有種愧歉湧現,他知道他請假並非身體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

   

         ★        ★        ★

   

  嚴清光來到戚培文的住處,當他欲舉手按門鈴時卻發現門縫內沒有半點亮光,猶豫片刻掏出鑰匙,徑自開門進入。

  進人房間先打開小客廳的電燈,然後才轉透臥室,俏然無聲地走至床邊,佇立片刻才扭開床邊臺燈,垂首註視面墻側睡的他,緩緩輕輕地在床緣坐下。“培文、培文。”

  戚培文緊閉的雙眼微動,接著便緩緩地睜開眼睛,蘇醒過來。

  嚴情光見狀輕吸一口氣,柔聲地問:“聽說你身體不舒服,好點了嗎?”

  戚培文雙眸緩緩地轉動,睨著他好一會才慢慢坐起,背對著他淡然輕語著:“沒什麽,睡一覺之後好多了。”

  嚴清光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也聽不出這句話有什麽火氣味,只能左顧言它地說:“你還沒吃晚餐吧,我帶個便當來給你。”

  “謝謝。”

  嚴清光只是盯著他背影,良久才說:“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我沒有生氣,只有傷心與無奈。”戚培文仍是背對著他,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幽怨。“我大概也沒有生氣的資格。”

  這話像支針紮進嚴潛光的心口,瞬間感到一陣劇烈的心痛,沈默好半晌才輕語道:“對不起,培文,你是該生氣的。”

  “為什麽不親口告訴我?為什麽要利用我出差的機會將我蒙在鼓里?怕我會破壞你的幸福?還是怕我不顧一切揭發我們之間的同性愛情?”

  嚴清光張臂從後面抱住他,滿心愧疚地說:“對不起,因為我沒有勇氣親口告訴你。”停頓片刻又說:“你也知道,我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又是家中的獨子,父母期望能早日抱孫,實在逼得我沒辦法才出此下策做個交代,但我最愛的還是你,原諒我的苦衷,培文。”

  戚培文被他擁著,只是默然地聽他的理由。

  “也許我該向你說聲'恭喜’也祝福你終於要變成大家眼中的正常人了。”戚培文的語氣既淡又輕。

  “你不要這樣說。”嚴清光只是更緊擁他,語氣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我會這麽做都是為了你,為了能和你長長久久在一起。”

  戚培文轉首,一臉迷惘地看著他。“我不懂?”

  嚴清光凝視他俊秀的容顫,柔聲地說:“我結了婚之後就不會有人察覺到我們的關系,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戚培文聞言不覺有種心動的感覺,但片刻又想起那個願意與他共組家庭的女子時,本能地就問:“我們這麽做,你妻子該怎麽辦?”

  “何必管她怎麽辦,我只要拿錢回去養家活口就行了,這樣已經做到他們的耍求了。”嚴清光眼中隱約閃過一絲忿怒。

  “有了小孩怎麽辦?”

  嚴清光毫不考慮就答:“她會養的。”

  戚培文已感動不起來了,反而感到心情沈重。“你不該這麽說的,孩子是你的親骨肉呀。”

  “那又如何,那不是我要的孩子,是他們想要的就讓他們去養啊。”嚴清光連語氣都透著氣憤。

  不知怎麽地,戚培文的心情開始感到煩亂,沈默片刻說:“養育孩子是夫妻雙方都應盡的責任,你怎麽可以將如此重責大任全交給你的妻子呢。”

  “什麽妻子?她只是個擋箭牌。”

  “難道她不是因為愛你,才願意和你結婚嗎?你不該這麽蔑視她。”

  “可是我不愛她啊。”

  戚培文雙眉微皺。“你這樣做對她太殘忍了。”

  嚴清光扶著他雙肩,神情略顯激動地說:“這麽做都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幸福。”

  戚培文黑眸中有著一絲堅決。“我不要你為了我而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子,既然你選擇了婚姻,我想我們應該結束了。”

  嚴清光聞言面露駭色,註視著他的雙眼,那堅定的眼眸仿佛在告訴他,他是認真的。他微感慌張地問:“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只是說說氣話而己,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是的,我愛你。”戚培文平靜地說:“但是,我不想當個傷及無辜的罪人。”

  嚴清光直覺地認為他還在生他的氣,放輕語調說:“你怎麽會是個罪人呢,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麽嚴重。”話落湊上唇就想吻他。

  在四唇欲相接的剎那,戚培文突然別過臉,此一舉動被嚴清光解讀為他的怒氣未消,只好在他的頰上印個吻,溫柔地說:“不要想那麽多,我們一定能在一起的,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

  戚培文眼眸定視在某一點,默然地聽著他離去時的關門聲。剛才近距離的接觸中,他鼻端聞到他身上有股香甜的女性香水味,令他本能地產生抗拒。

  雖然曾想過他也許有一天會叠擇和女人結婚這條路,但卻沒想到他會以此為掩飾,想和自己再繼續這分禁忌的情愛。想到自己競會元端變成“第三者”讓他想笑又想哭,但卻是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沈思良久,他轉身拉開抽展,取出一封寄自地球彼端的信件。

   

         ★        ★        ★

   

  翌日。

  嚴清光雖是在工作,但目光卻頻頻投向對面低著頭畫室內設計配置圖的戚培文。雖然戚培文本身是個有執照的建築設計師,因對室內設計有興趣,也有相當的實務經驗,所以就變成事務所內唯一兼任建築設計和室內設計的設計師。

  這對,戚培文突然擡起頭來,目光與他做短暫的交接,接著又低頭專心做自己的事。

  嚴清光好幾次想開口,卻又顧忌在辦公室里實在不適合,只是頻頻註視著他,期望他能體諒自己的苦衷。

  此時,事務所所長蕭品賢來到戚培文的辦公桌邊,笑著說:“培文,有一筆外快讓你賺,要不要?”

  戚培文擡起頭看著老板,光聽這句話就知道他要交代的工作是別人較無法勝任的工作,遂問:“我可以嗎?”

  “沒問題,沒問題。”蕭品賢笑著直點頭。“你上次己做過一次,客戶相當滿意,所以我對你有信心。就是因為景觀設計坪數不大,也不要求做多奇特的設計,因此我就順便把工作攬下來,交由你來做吧。”話落將一些基本資料遞紿他。

  戚培文大略看過資料。“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

  “沒有,所以就全權交給你負責。”蕭品賢又遞上另一份資料。“建商要求加強視黨效果,讓室內的感覺比實際坪數大些。”

  戚培文點頭應聲好,待上司走後大略看過資料,接著端起茶杯往茶水間走。

  嚴清光見狀,稍待片刻也端起茶杯往茶水間走。

  先一步進入茶水間倒開水的戚培文,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本能地回頭看一眼,看見是他時己猜到他的可能意圖,轉回頭蓋上杯蓋就欲離開茶水間。

  嚴清光伸手攔下他。“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不想在這里談我們之間的事,這是我們的約定,不是嗎。”戚培文說。

  “可是……。”嚴清光直覺地認為他還在嘔氣,忍不住提高聲量。“你也知道我現在的狀況,我必須陪她做婚禮的各種準備工作,晚上根本沒時間。”

  “我可以等你有空再來談,但是我想我不會接受你這樣的安排。”戚培文說完就欲往外走。

  嚴清光聞言幾乎是一種本能反應,伸臂一把拉住戚培文,讓他正面與自己相對。“你為……。”

  突然一個人闖了進來。小高看見眼前的情景不由得一楞,只見嚴清光帥氣的臉上泛著怒意,戚培文則面無表情地直視著他。

  嚴清光看了小高一眼,松手快步離開茶水間。

  戚培文則看他一眼,略整理被他扯開的西裝外套。

  小高則面露尷尬的笑意問:“你們吵架了嗎?”

  戚培文微微一笑。“沒什麽,只是意見有點相左而已。”話落也離開茶水間。

  小高狐疑地看了門口一眼,剛剛兩人的態度、表情感覺有點奇怪,實在不大像是意見不合的樣子,但也說不出到底是哪個地方奇搔了,左思右想了好一會才覺得嚴清光抓戚培文的那個手勢,不大像是一般人慣用的方式,不過,兩人平常的感情還不錯,應該不會吵得太厲害吧。

   

         ★        ★        ★

   

  這日晚間,戚培文正上網查詢資料,外面傳來又急又兇的敲門聲,他只得起身過去開門。

  門一打開,門外的嚴清光領帶歪斜,一身濃烈的酒味,搖晃幾步上前一把抱住戚培文。“我今天是來跟你說清楚的,我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了,你氣消了嗎?讓我們和好,好嗎?我真的好愛你,你永遠是我的最愛,不要離開我。”

  戚培文扶著歪歪倒倒的他,那滿身的酒臭味令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你喝醉了,這件事等你酒醒了我們再談。”

  “我沒醉,我現在很清醒。”嚴清光揮舞著手臂說。

  戚培文只能暗嘆一口氣。每個喝醉酒的人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沒醉。”他只好半哄半騙地說:“我先扶你到浴室洗把臉,我們再來談。”

  戚培文扶他進浴室洗把臉,接著扶他回房間的床上睡下,勸道:“你先睡一會。”

  嚴清光躺下後卻突然用力將戚培文拉倒在胸前,並張臂將他緊擁,似夢囈的喃喃:“你為什麽不肯接受我的安排。”

  戚培文猝不及防之下趴伏在他胸前,本想掙脫爬起,無奈稍做掙紮卻是換來他雙臂更緊更強的鉗制,只得伏在他胸前靜等他放松力道。“你這種錯誤的安排,教我怎能昧著良心接受呢?”

  “誰說我的安排是錯誤的?那是最好的安排,你一定要聽,聽我的。”嚴清光蠻橫地說。

  戚培文不想在這個時候和酒醉的他多做辯解,只是等他睡著了才爬起,拉過被子幫他蓋上後才繼續剛才未完的事。

  半夜時分,嚴清光因口渴而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映入眼中的是情人恬靜的睡容。

  他為什麽會在這里?再仔細一看,原來這里是戚培文的住宅。他生怕吵醒他,遂以最輕緩的動作坐起,取過他習慣置於床頭櫃的一壺冷開水和杯子,倒杯水解渴,然後就著微弱的燈光凝視他俊秀的臉龐。

  記得這段感情的緣起,也是在一次酒醉之後。那時是集體到國外旅遊,兩人分配同一房間,那晚他和幾個同事拼酒喝醉了,是他徹夜不眠地照顧自己,結果第二天乘車的時候,他累得頻頻打瞌睡,也因此他才註意到這個甫進事務所任職不久的俊秀後進。在幾次試探之後確定了他的性向,接著便找機會向他表明自己亦是同路人,很快地兩人就墜入了情網,於是兩人的關系就一直維持到現在。

  嚴清光伸手觸撫他柔軟的黑發。其實他是個百分之百的好情人,個性溫順而不多疑,人前他懂得適時隱藏自己的同誌身分,而自己是他的最初也是唯一,但在來自父母的強大壓力下,他不得不向社會認同的現實妥協。

   

         ★        ★        ★

   

  對光荏苒,匆匆已過了半個月。這天嚴清光請假陪未婚妻去拍婚紗照。

  戚培文望著前方空著的座位。前幾天從女同事口中得知,他的未婚妻是樓下那家會計師事務所的職員,昨天她來找他時,他忍不住多看她幾眼。那女子笑起來甜甜凈凈的樣子,予人的感覺是個會以家庭為重的好妻子。

  戚培文收回視線,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起身走向上司的辦公室。雖然辦公室的門是敞開的,他仍禮貌地舉手敲敲門。

  “請進。”

  蕭品賢擡頭看見他,忍不住就誇了起來:“培文,你上次的景觀設計,客戶贊不絕口呢。”

  “謝謝您的誇獎。”戚培文只是謙虛的應答,並將手中的文件呈上去。

  當蕭品賢看見文件上“辭呈”兩字時,剛才欣喜的神情凝結在臉上,好半晌才訝異地問廣你要辭職?為什麽。”

  “我要出國留學。”

  蕭品賢聞言霎時有種痛失英才的感覺。戚培文是個聽話又有才華的好部屬,幾乎可說是領導者難尋的千里馬。假如他是要跳糟的話,也許還可以用人情攻勢和提出優厚的加薪條件挽留他,偏偏留學這擋事沒有理由妨礙他的前途發展。

  於是,蕭品賢看過辭呈內容後,只得忍痛提筆寫準辭,卻也隨口問:“你要去念哪個學校?”

  “哥倫比亞大學。”

  蕭品賢一聽,簽準的動作緩了緩。美國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是長春藤盟校之一,名號可是響叮當呢,擡眸註視他片刻問;“你要不要考慮辦留職停薪?”

  戚培文微感詫異,思索片刻搖頭。“我不確定能否如期完成學業,因為哥大的嚴格是出了名的,能進去並不表示也能出得來。”

  蕭品賢自然也明白世界級的學校可不是浪得虛名,此刻腦中只想著如何留住人才,思量片刻又問:“不然,我給你三年的時間。”

  戚培文還是搖頭。“我對自己並沒有那麽大的信心。”

  蕭品賢只得提筆,忍著心痛寫下準辭。

  “謝謝您,我會盡快將手邊的案子完成。”戚培文說完,微欠身轉身離開。

  “培文,等一下。”蕭品賢在他走至門邊時出聲叫住他。

  “在你出國前如果改變主意想辦留職停薪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等你完成學業回來後,不妨也可以先來找我。”

  戚培文明白地點點頭。“我會的,謝謝您。”

  蕭品賢只是看著他背影,期望他會改變主意。

   

         ★        ★        ★

   

  這晚,嚴清光來到戚培文的住處,見大門沒上鎖就徑自開門進人。

  正坐在桌前寫東西的戚培文,聽見了開門聲擡起頭來,見是他又低頭繼續寫。

  嚴清光在他身邊的一張小沙發坐下,靜靜地看他搖動筆桿寫字。

  一會,戚培文收起筆記放進抽屜,順手取出一個紅包袋遞到他面前。“這是賀禮,我衷心祝福你。”

  嚴清光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看著他。“你是報複?還是氣我?”

  戚培文微搖頭。“我是真心的祝福你們。”

  嚴清光還是沒伸手去接紅包袋,只是掏出香姻和打火機想吞雲吐霧一番。

  戚培文將紅包袋放在他面前的桌緣。“你還是收下吧,最近我要出國了,恐怕沒辦法去參加你的婚禮。”

  “出國?”嚴清光打火點煙的動作緩了緩,接著點燃香煙吸一口將白煙噴向空中,順手特打火機收進口袋里。

  “去旅遊嗎?也好,出去散散心也不錯。”

  “留學。”

  嚴清光聞言,夾在指縫中的香煙掉落地上,楞了楞直視著他問:“你剛才說什麽?”

  戚培文亦轉首註視著他。“我要出國留學。”

  嚴清光見他神情認真,語氣堅定,急怒交加地站起,抓住他的肩頭。“你怎麽可以這麽做?是誰允許你這麽做的?”

  “我自己。”

  嚴清光凝視他片刻,頹然地坐下,啞著嗓子問:“你在懲罰我嗎?”

  “是成全你。”

  “你要離我而去,這鼻哪門子的成全?”嚴清光的語氣和神情皆微現激動。

  戚培文轉眸註視兼他剛才掉在地上猶余煙飄繞的香煙,語氣平緩地說:“其實,我知道你也並非男人不愛,你也可以好好地去愛你透中的妻子。”

  這番話又是一個震撼,嚴清光只是駭然地看著他,一會才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很久了。”

  這又是另一個震撼,嚴清光本以為在他面前掩飾得很好,而兩人雖然常常在一起,沒想到還是被他察覺了,遂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戚培文擡眸註視他,以先前一貫平靜的語氣答:“從你身上殘留的香水味。”話落頓了頓才說:“你的未婚妻應該才交往了三個月左右吧。”

  嚴清光無法否認,因為他說對了。願親他長久以來就像個寬宏大量的妻子,對丈夫在外頭拈花惹草的行徑總是睜一只閉一只眼,而他就像那個愚蠢的丈夫,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

  嚴清光默然了好一會,才緩緩地說:“我承認我是個雙性戀,可是不管我過去有多少個女人、男人,你是我這一生中的最愛。”

  戚培文唇邊漾起一絲滿足的笑容。“謝謝。”

  這樣迷人的笑容令嚴清光心動也心痛,忍不註將他擁進懷里。“我不要你感謝我,我只要你永永遠遠地留在我身邊。”

  “情到緣盡終須散,我們就結束吧。”

  嚴清光聽他仍無回心轉意的意思,氣得推開他,用力地按住他雙肩。“你為什麽要這麽固執,你只要稍作忍耐,等她生下小孩後,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和她離婚的,好不好?”

  戚培文搖搖頭。“每個孩子都是母親的無價之寶,我們不能為了自私的欲望,而去傷害元辜的母親和孩子。”

  嚴清光聞言,不覺用力地搖晃他雙肩,既急又怒地說;

  “你為什麽要這麽理智,我寧願你生氣地和我大吵大鬧,我也不要你就這麽離我而去,你知不知道?”

  戚培文只是淡然微笑。“如果說大吵大鬧就可以解決間題,讓世人認同我們的愛情,我何嘗不去做呢,我這麽做對大家都好。”

  “好個屁。”嚴清光忍不住罵出臟話,他轉過身仰視天花板。他知道現在不管說什麽都難以挽回他想遠走異國的決定。為什麽結果會和他當初的完美設想不一樣,原以為他溫順的個性會乖乖聽自己的安排,卻沒想到……

  “我想要這麽告訴你,謝謝你愛過我,讓我也嘗得愛情的甜蜜。”戚培文一頓。“事務所那邊的工作我已經辭掉了,後天就要搬回家,下個月的三號搭長榮航空的飛饑直飛紐約。”

  這話聽得嚴清光轉身問:“為什麽這麽快就要走了。”

  戚培文移開視線不與他對視。“因為我沒辦法笑著看你和別的女人走進禮堂,所以我進擇早一步離開,你可以來送我嗎?”

  “你……”嚴清光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只是甩頭轉身,迅速地離去。

  戚培文坐在椅上,呆視著那封他沒拿走的紅包袋,心中有著無比的悵然。

  門外,嚴清光看著玄關處兩雙樣式一樣的拖鞋,那是以往他來此過夜時所使用的室內拖鞋,剛才戚培文一句“我沒辦法笑著看你走進禮堂。”正深深地表露了他對自己深切的情意,是他的錯誤決定迫使他離去,而自己卻沒有勇氣為他取消婚禮。

   

         ★        ★        ★

   

  嚴清光昨晚喝了一夜的悶酒,意識仍在渾噩的夢中浮沈著,卻被電話鈴聲給吵醒了,驚醒後跌跌撞撞地去接電話。

  “餵,清光,你還在睡覺嗎?快十點了,趕快來上班。”

  快十點了?嚴清光倏然驚醒。戚培文要搭十點半的飛機離開,現在離飛機起飛的時間只剩半個小時,如果快一點也許可以趕得上。他掛上電話沖進浴室洗把臉,馬上抓起車鑰匙和外套,希望能趕上時間送他。

  機場的候機室戚培文雙目不停地註視來來往往的人群。那晚他甩門離去時,早已預想他有可能不會來送自己,但臨走時他真的沒來,自己卻也難掩心中的悵然。

  眼見登機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接近,而期盼中情人的身影卻依然沒出現,至此他不得不收起期盼的心情,自語著:

  “這樣也好,感覺好像瀟灑多了。”拿起行李隨著同班機的旅客登機。

  嚴清光到達機場停好車,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沖向機場大廳,之間還和好幾人相碰撞,但他卻沒時間向人道歉。

  待他到達時,卻遙見機身上寫著綠字的飛機已在跑道上緩緩滑行了。

  “渾帳,該死!”嚴清光只能氣憤、懊惱地咒罵著。

  若不是剛才在路上碰到個小車禍,耽誤了不少時間,應該來得及見他一面的。接著又懊惱昨晚因為他今天就要離去而心情煩悶,本能地就想以酒精麻醉自己,卻因此宿醉而錯過了送他上飛機的時間。懷著極端失落的心情離開機場,臨上車前仍不自覺地仰望藍天一眼,而載著情人的飛機早已消失在天際的盡頭。

  中午,嚴清光和未婚妻孫秀玲在公司附近一家小餐館共進午餐。

  孫秀玲秀美的嬌容上掩不住即將成為新嫁娘的喜悅光彩。她溫順柔婉地問一直低頭吃飯的嚴清光:“媽媽問我說,那天收到的禮金要不要先送到保全公司的金庫保骨,因為前不久報紙刊登,有戶人家辦喜事被搶了一、兩百萬呢。”

  嚴清光頭也不擡,語氣冷淡地答:“這個你們做決定就好。”

  孫秀玲對他這祥的回答並不意外,因為從訂婚到婚禮的籌備,他所處的位置始終都是被動的角色,反倒是嚴家二老積極地和她及她的家人討論、做準備,也許是因為他就要失去單身男人的自由,所以顯得不安吧,她只能這麽想。

  “上次我們決定的那件珍珠粉紅的禮服,我想換成蘋果綠的,好不好?”孫秀玲又問。

  低頭吃飯的嚴清光不覺雙眉皺了起來,不耐煩地說:

  “這個你自己決定就好。”

  “可是我不知道爸媽他們會不會喜歡?”孫秀玲想藉由他去試探公婆的口風,因為珍珠粉紅的禮服是婆婆決定的。

  這話問得嚴清光頓生惱怒之意,再如上剛才來不及見情人的最後一面,不覺對她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恨意,突然間起身怒聲說:“喜不喜歡你自己去找他們商量。”話落拿過帳單走向櫃臺,留下一臉不知所措的孫秀玲。

  孫秀玲下意識地朝左右瞄一眼,還好他的離去並沒有引起他人太大的側目。既然未婚夫都動怒離去,她也只好拿起皮包跟著離去。

  她覺得未婚夫對舉行婚禮的某些反應和態度有些奇怪,總是在無意中出現不耐和厭惡的表情,可是他又不時對她展現出呵護的溫柔情意,再加上親朋好友也都看好他們的結合,所以也只能猜測他是因為婚禮籌備的繁瑣手續而心煩吧。

  哥倫比亞大學,位於美國紐約市,因地利之便,成為集世界政治、經濟、文化、傳播、藝術等中心的城市,使得患躋身為“國際人”的莘莘學子,前來一窺堂奧之羌。

  此刻,在建築系孛院的某研究室里,傑森·斯特林和茶德·費爾班克正在討論事情。

  傑森問:“你需要幾個新人?”

  奪德思忖片刻。“先給我三個。”

  傑森點點頭,從一大疊學生作業中抽出五份。“我推薦五個,你自己挑吧。五人中有三個是本國人,一個來自歐洲,一個來自東方。如果你的室內設計部門缺人的話,我特別推薦來自臺灣的這一位留學生,他的設計風格相當成熟,都會風格十足。”

  茶德拿過署名戚培文的作品,仔細端詳片刻後點點頭。“果然不錯,這個我要定了。至於另外兩個,我覺得本國的兩位學生的設計風格比較符合我的胃口,其他兩個你先幫我留著當備份人才。”

  此時,一直在旁靜聽兩人對話的老教授傑佛遜,終於忍不住開腔了:“在我們這所世界知名的學術殿堂里,你們兩個竟然做出這種類似販賣人口的勾當,實在是……”老教授語畢忍不住嘆一口氣。

  傑森和祭德對看一眼,傑森以十分冤枉的語氣說:“傑佛遜先生您誤會了,柰德是提供就業機會給學弟妹們,他知道學生外出求孛的辛苦,如果有一份穩定、薪資也不錯的工讀機會,學生就能無後顧之憂專心念書,況且這也是學以致用的好機會。”

  傑佛遜看了柰德一眼。“這種做法根本就是提前將精英給網羅至其它的公司,別人只能撿他不要的次等人才。”

  親德投給傑森一個眼神,只得為自己辯解;“傑佛遜先生,好歹我也是您的學生,我沒有這麽壞吧?”

  “這才令我更加慚愧,以前在學校時沒把你教好,所以現在才變成這祥。”傑佛遜說完頗為自責似地嘆一口氣。

  奈德和傑森互視一眼,兩人已被這位公正不阿的老教授打敗了。傑森說:“傑佛遜先生您說得太嚴重了,我和奈德都是您的學生,我們也都以哥大為榮,怎麽會做出敗壞校譽的事情呢。”

  哪知傑佛遜卻一臉正色地教訓兩人:“你們現在所做的事就是在破壞校譽,尤其是你棗傑森,雖然你因為學業等各方面都十分優異,院長才將你留下聘任為講師,可是你現在的行為和人口販子有什麽兩祥。”話落,矛頭一轉向柰德說:“還有你柰德,雖然你取得碩士學位後就離開學校自行創業,目前也算得上事業有成了,竟然和傑森狼狽為……”

  突然,門外傳來一個甜美的女音。“傑佛遜教授,開會嘍。”

  傑佛遜只好停止說教,拿起桌上的資料離開研究室。

  他這一離開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傑森忍不住抱怨兩句:“我好心幫你的忙,結果還被罵成人口販子,而你什麽好處也不曾給我。”

  “何必這麽說,你也知道老教授就是愛說教。”余德說完還是忍不住僥幸地嘆一口氣。“還好康絲坦小姐來通知他開會了,否則我八成會被他說成是經營應召站的老鴨。”

  傑森只是搖頭笑笑。

  奈德看看時間說:“等會你上完課將這三個人留下來,我去辦點事,回來再和他們當面談工作的事。”

  傑森點頭答好。

   

         ★        ★        ★

   

  課堂上,戚培文和來自各個地方、國家的學生,一起坐在同一教室里,聽著講臺上的老師授課。在這里有年紀很大的老教授,有年紀輕輕的講師,他們的年紀雖然不同,但教學授課都是一祥認真。

  傑森下課之前將奈德所選中的三人點名留下。

  戚培文聽見自已被點名,本能地擡頭看著傑森,另外被留下的兩位同學亦面露訝色。

  傑森待其他的學生都離開了,才對三人宣布:“誇德·費爾班克先生待會要來和三位談點事情。”

  兩名美國學生保羅和約翰聞言不覺面露喜色。他們進哥大的建築系學院之前,就知道費爾班克公司是美東最大的建築設計和室內設計公司。

  費爾班克公司位於紐約市的中城,那里有許多知名建築,如帝國大廈、洛克斐勒中心、聯合國總部,以及全美最大的天主教堂聖派翠克教堂,許多上流社會的紐約客都喜歡在這兒舉行婚禮。

  約翰和保羅早就聽說余德·費爾班克是本學院這學期的客座講師,也在系所內招收人才到他的公司工作,薪水、福利都相當優厚,更給予在學的學生相當彈性的工作時間;不過每年也只有少數幾人能得到這個機會。

  戚培文見兩人面露喜色,猜想應該不是壞事吧。

  傑森看看時間,奈德也應該快到了,遂先提示說:“費爾班克先生想提供工作機會給三位,待會他會來跟三位詳談的。”

  戚培文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掩不住欣喜神色的兩個同學。其實他已經在網路上開設了一個小小工作室,接些小案子來賺取基本生活費。

  一會,奈德進來先和兩名美國學生談了幾句,約翰和保羅毫不考慮就答應進入他的公司,當奈德欲和戚培文洽談時,卻為這個黑發、黃皮膚,看起來還不滿二十歲的東方少年,有著如此成熟的設計風格大感驚訝。

  柰德不覺多看他兒眼,又與傑森對視一眼,試探性地問:“你在室內方面的設計相當好,以前有實務經驗嗎?”

  “是的,我有六、七年的實務經驗。”

  此一答案令在場的四人面面相覷,全都露出驚訝的表情,如此年紀輕輕便有六、七年的工作經驗,實在不簡單。

  保羅在諒訝過後低聲地向約翰說:“我聽說東方有個國家,他們的孩子從小就開始工作養家活口。”

  約翰聞言點點頭:“了不起,也很可憐。”話落不覺對戚培文投註憐憫的眼神。

  戚培文當然知道兩人講的國家是印度,反正要解釋臺灣雖是個小島,但生活相當富庶,甚少會要小孩工作養家,可能得花相當多的時間,索性就隨他們臆測了。

  “你願意到我的公司來嗎?”奈德問。

  “我自己已經在網路上辟工作室了,所以……”戚培文綻露一抹淺笑。“謝謝您的美意。”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下唇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淡淡淺淺的迷人笑意,看得柰德一顆心微微悸動。這個東方少年的笑容,隱隱有著東方含蓄、神秘之美,很特別也很動人,讓他不覺就看呆了。

  身旁的傑森見好哥兒竟不由自主地在學生面前露出“狼相”,本能地撞他一下,使個眼色。

  柰德迅速地回過神來,心念一轉笑說:“沒關系,你可以考慮看看,過幾天再答複我。”

  “謝謝。”

  傑森待三人離開後才說:“你知不知道剛才你盯著那位東方少年看的表情有多恐怖。”

  “有多恐怖'?”

  “好像一只張大嘴巴、想將小紅帽一口吞下的大野狼。”

  “有嗎?”奈德不記得剛才有張大嘴巴呀。

  “我知道你喜歡男人,但請不要露出狼相嚇壞人家小孩子,好不好?要是人家知道我們過里專門出產對男人有興趣的大色狼,沒有人敢來念書了。”傑森數落著他。

  “用不著說得這麽惡毒吧。”奈德想起戚培文的笑容,不覺地又感到怦然心動。“不過,那個東方少年長得還真是迷人呢,如果是個'天使男孩’不知該有多好。”

  傑森聽他說著說著不自覺又露出“狼”的本性,忍不住暗嘆一口氣搖搖頭。

  “我們何不調出他的資料看看。”奈德突然這麽說。

  傑森聞言微微一楞,接著便說:“拜托,你想挨傑佛遜先生的罵嗎?”

  “有什麽關系,難道老師關心學生是錯誤的嗎?”奈德努力地說服好友。“只是看一下而已,沒什麽夫系啦,我是不想失去這個人才。”

  傑森只好無奈地依他的要求,回研究室從電腦里調出學生的基本資料。

  當兩人看到戚培文的出生年月日時,同時一楞然後互視一眼,異口同聲說:“你的眼睛有問題。”

  “由此可見東西方人成長的速度和體質的差異,一個二十七歲的成年男子可以看起像十八、九歲的少年郎,真是羨慕呀。”傑森邊說邊看檔案資料。

  奈德也在旁邊盯著熒幕看,然後似自語地說:“未婚呀,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你真的在打他的主意呀。”

  突然間,傑森以微帶驚訝地語氣說:“你可別小看人家,他還是一位有執照的建築設計師呢。”

  奈德只是看著熒幕想著心事,回想著剛才那位東方少年,他似乎給自己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        ★        ★

   

  一星期後。

  戚培文因為要給奈德一個肯定的答複,所以下課後就和傑森邊攀談邊等待。

  傑森得知他年齡並非像外表看起來那麽小,也就以朋友的身分問他一些對紐約市的看法。

  一會,奈德進來第一句話就問:“你考慮得如何?”

  戚墻文微笑地回答:“我很滿意我目前的工作狀況,所以還是謝謝您的美意。”

  奈德對於他的拒絕微感失望。

  傑森見狀就說:“別失望,我明天再推薦另外一個學生給你。”接著就繼續和戚培文談剛才未說完的話題。

  誇德只是凝目註視著戚培文,那黑珍珠般的眼眸,神秘而迷人,與西方人深刻的輪廓相較,他的五官顯得柔和而小巧,和身高近兩米的他相比,他一百七十余公分的身高也顯得有點嬌小;還有那漆黑且伏帖的黑發,看得他忍不住擡手去撫弄它,更不自禁地湊上唇去輕輕一吻。

  這動作看得傑森大驚失色,暗暗著急這匹對男人有興趣的大色狼,會不會嚇壞了這個來自東方的留學生。

  戚培文察覺到他的不尋常舉動,轉眸看著奈德。

  奈德只是綻開一抹男性魅力十足的笑容。“你的頭發好漂亮。”

  戚培文凝視他片刻,迅速地收回視線。“謝謝,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柰德在他凝眸註視自己的時候,在那黑眸中看見了一絲相互吸引的光芒,讓他一瞬間呆住了,突然間輕聲驚呼:

  “他是天使男孩。”

  “咦?”傑森聞言諒訝,忙問:“你確定嗎?”

  “確定,我從來沒看走眼過。”奈德此刻興奮不已。

  傑森頗覺不可思議,沒想到好友看上的對象競也是同路人。“你想怎麽做?”

  “馬上采取行動,追求他。”奈德說完立刻離升教室,追尋戚培文而去。

  傑森目送他身影離去。好友的追求若有所展獲,兩人成為情侶的話,到底算不算是“師生戀”呀?雖然奈德是賣院長面子才來擔任這學期的客座講師,但說起來也是“師”字級的稱呼,因此大概也稱得上是師生戀吧。

  雖然戚培文早幾步離開教室,但腿長的奈德只消加快幾步,很快地就與他並行了。

  “你喜歡男人嗎?”奈德單刀直人地問。

  “是又如何?”

  這個答案等於承認他也是個同性戀,奈德也笑容滿面地說:“我也喜歡男人。”

  戚培文只是睨他一眼,不做任表示繼續前行。

  奈德見狀更進一步地間廣我想追求你,願意讓我追求嗎?”

  戚培文聞言霎對停住腳步,轉首註視他片刻,接著又繼續向前走。

  奈德見他既不拒絕也不接受,更是想知道他的答案,於是就跟在他身邊不停地發問棗

  “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話?”

  “還是你認為我只是在尋你開心?”

  “我絕對不會假藉老師的身分,做出欺負學生的事,你大可放心地接受我的追求。”

  戚培文沒有回答,只是尋到他所需要的書藉,然後找張空桌子坐下,開始翻書寫筆記,完全不理會奈德的問話。

  戚培文愈是不把他當一回事,奈德就愈是認真,因為他這種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態度,是情場常勝軍的他首次碰見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資格喜歡你?”

  “還是你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情人?我覺得你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其實我……”

  戚培文對於他那不著邊際的廢話根本不想多理,但是他好像非得說服自己接受他的追求不可。

  奈德見自己說了一大堆理由,他還是不為所動,不禁對自己的魅力感到信心動搖。

  這時,戚培文停筆擡頭看著他,正想開口。

  誇德看見他擡頭欲說話,遂搶先一步開口問:“你答應了,是……”

  此時,他的背後響起了嚴厲的女嗓音:“這位先生,這里是圖書館,請保持安靜不要便犯到他人安靜看書的杖利,可以嗎?”

  奈德回頭看著神色不悅的管理員,只好表示歉意。

  戚培文待管理員離去後,才放輕聲音說:“我正想提醒你,過里是圖書館。”話落又低頭繼續寫筆記。

  奈德只好看四周一眼,閉上嘴巴安安靜靜地等他,凝視他微垂落覆於額前的黑發,忍不住伸手撫撩它,更是再次湊上唇去親吻它。

  “你應該遁可而止吧。”戚培文沒有擡頭也沒有停筆,只是輕聲冷語著。

  奈德聞言雖然停止了親吻,但手仍不停地撫弄著那如黑緞般柔軟的短發。

  倏忽間,戚培文合上書本收起筆記,站起來到借書處辦理登記,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圈書館。

  過可把奈德給嚇了一大跳,愕楞過後也連忙追了上去,邊走邊問:“你生氣了是不是?”

  “沒有。”戚培文語氣平靜地說,“你過麽做讓我無法專心寫筆記。”

  奈德只得說聲:“對不起。”接著又熱烈地邀請。“那我們一起去吃頓晚餐。”

  “抱歉,晚上我已經和一個客戶約好了,要在中國城的一家餐廳見面洽談工作。”

  奈德有點失望,心念一轉又獻殷勤地說:“那我送你過去,如何?”

  “謝了,我自己有車子。”

  奈德的招數已經用盡了,只得祭出最後的法寶。“明天有空嗎?我邀你共進晚餐可好?”

  “再說吧。”戚培文冷淡地答。

  好大的一個軟釘子,奈德只好停下腳步目送他離去。

  自他開始談戀愛以來,被他追求過的男人、女人中,唯有他對自己的追求不感興趣,也唯有他讓自己碰了個喜歡不同國籍的人……有過個可能。

  對了!聽說東方人對於感情的事比較含蓄、矜持,他可能是害羞吧。既然是這祥的話,那他就應該更積極點,很快地就可以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上床。哇,這個構想實在是太棒了。

   

         ★        ★        ★

   

  柰德下班後循著從傑森那兒弄來的資料找到戚培文的住所。他看著這棟坪數不大,環境卻相當幽靜的小房子,上前按了一會門鈴。見沒人來開門,他左右看了一眼,從口袋掏出一個東西插進鑰匙孔,左右轉動聽見卡榫彈起的聲音,輕輕一旋把鎖就開門進入。

  屋內是一房一廳、一間廚房、一間浴室,看起來設備相當齊全,可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房間里有張單人床,有套電腦設備和傳真機,書桌上堆放著制圖用具,一旁的書櫃上擺著不少印著中文字的書籍。

  外頭的小客廳有兩張L型的床椅兩用型沙發椅,有張長形桌子,但沒有電視。廚房內除了爐具之外,還有一張方型餐桌,配上四張椅子。

  奈德在屋內轉了一圈,來到小客廳的沙發坐下,拿過桌上的一本雜誌翻閱,他今天打算采取守株待免的策略,等他回來再邀他一起共進晚餐。

  晚上十點多,戚培文回到租屋地,停妥車子尚未進門就發現房子的另一側停了輛黑色的大轎車。他納悶地想,是不是有人把過個小庭院當停車場了?

  他拿出鑰匙描入鑰匙孔才發現鎖早已被打開。難道被小偷闖空門了?他推開門才跨進一步,黑暗中突然傳來人聲,“你跑去哪了?過麽晚才回來。”

  戚培文被嚇一跳,順手打開電燈,燈亮後就看見奈德神色不悅地坐在沙發上,仿如一個逮到妻子背著他外出逍遙又晚歸的丈夫般。戚培文只是看他一眼,不多加理會。

  以前也曾在舊情人嚴清光的身上也看過過種神情。

  戚培文答非所問地說:“外面那輛車子是你的?”

  “你究竟去哪了?害我在這里等了四個鐘頭,又累又餓的。”奈德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戚培文往視他片刻,反問:“我們有約定嗎?”

  奈德霎時頓悟,自己好像太投入、太一廂情願了點,只得自我辯解歉然地說:“對不起,我等得太久了,所以……”

  “我到林肯中心去聆聽紐約愛樂交響樂團的表演。”戚培文說。

  奈德聽他這麽說,心里竟有種放心的感覺,至於為什麽感到心安,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戚堵文脫下外套掛上衣架,將背包放下。

  “你怎麽找到這房子的?”奈德問。

  “一個熱心的網友介紹的。”戚培文答,接著又說:“你不是還沒吃晚餐嗎?我弄點吃的給你吃。”

  奈德一聽他要煮東西給自己吃,立刻心花怒放地跟著他進入廚房。

  戚培文從架上的紙箱內拿出一碗泡面,撕開碗蓋放入調味包,沖入熱開水端上桌,拿來一本雜誌壓在上面。

  “那是什麽東西?”奈德大感驚奇地問。

  “速食面,我在中國減的超市買的。”

  奈德轉首看著架上那好幾箱的泡面問:“過東西好吃嗎?”

  “愛吃就吃,不想吃就放著,我等一下當宵夜。三分鐘就可以吃了,我去洗個澡。”戚培文說完徑自往房間走。

  好冷淡喔。奈德有種深受傷害的感覺,為什麽他的語氣和態度都這麽冷淡,完全和他那看起來稚嫩可愛的外貌相差甚遠。

  他估量一下三分鐘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拿開雜誌掀開紙蓋,撲鼻的香味也隨之飄散。看著碗里卷曲的面條,他不知該怎麽吃它,只好找來叉子將它當意大利面來吃。

  約莫十分鐘,戚培文由浴室走出來,進入廚房看見奈德竟用叉子吃面,不禁楞了楞,片刻才想起他應該不習慣使用筷子,也就由他了。他另外拿出一碗泡面撕開沖入熱水。

  從戚培文走出浴室的那一刻起,奈德的目光便被他所吸引。穿著一件套頭棉衫及棉質長褲的他,再加上此刻所散發的清靈氣質,讓他看起來宛若十六、七歲的美少年般迷人。

  戚培文估量時間差不多了,拿來一雙筷子坐在他對面,掀掉碗蓋開始吃面。

  奈德看著他靈活地使用筷子,不覺地看看自己手中的叉子,原來吃速面食要用筷子。

  這時,戚培文突然開口問:“這佯的食物可以接受嗎?”

  “還……還可以吧。”奈德見他主動提出話題,立刻拿來紙蓋看看上面標示的營養成分。“這東西的營養不夠,長期吃這對身體不好,會造成營養失衡的。”

  “是營養不良會死人?還是不吃會死人?”戚培文頭也不擡地問。

  柰德楞了好半晌才答:“當然不吃是不行的,可是……”

  “這就對了。”戚培文根本不管他“可是”後面還有什麽理由。

  奈德覺得自己徹徹底底地敗了,在他面前自己是不說還好,多說多錯,無法之下只好專心吃這個不好吃又不得不吃的速食面。

  戚培文等他吃完後將桌面略做收拾,然後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已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你請回吧。”

  奈德十分無奈地走出大門,戚培文碰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他回頭看著緊閉的大門,耗掉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只得到一碗速食面的招待就被掃地出門,若讓傑森給知道了,保證他一定笑到從椅子上滾下來。

   

         ★        ★        ★

   

  “餵,你的追求行動怎麽樣了?”傑森問。

  奈德看他一眼,娓娓說出吃癟的經過。

  “哈哈,帥啊,真是帥呆了。”傑森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太猛烈了還差點從椅子上滾下來。笑聲漸歇後,傑森忍不住就問:“你不是情場上的百勝將軍嗎?怎麽此次會出師不利呢?”

  “我怎麽知道。”奈德沒好氣地說。

  “我看你幹脆放棄算了,別再自討苦吃了。”傑森建議著。

  “不,我不能這麽快就放棄。”奈德語氣堅決地說。

  “為什麽?”傑森不解地問:“難道是因為他傷了你的自尊心而想扳回面子?”

  奈德沈默片刻搖頭。“不是的,我對他有一種獨特的感覺,雖然他美麗迷人的外表令我著迷愛戀,但他似乎有著非常吸引人的氣質,我甚至覺得他是我失落於這世界的另一半靈魂。”

  “是這樣嗎?”傑森見他的神情不像在說謊,接著又問,“可是一直碰釘子也不會有進展的。”

  奈德回頭看著他。“你有沒有辦法幫幫我?”

  “我?”傑森雙眉微皺。“你想要的資料我都提供紿你了,如果是我想追他的話,也許機會還多一些。”

  “你想追求他?”奈德乍聞此言不覺提高聲量。

  傑森被他的態度嚇一跳,好友到底怎麽了,和人家八字都還一撇,濃濃的醋意竟己滿溢出來,害得他連忙為自己辯解:“你別誤會,我是說'如果’況且我己有未婚妻……”話未完他突然想起一個好點子。“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了。”

  “什麽好亦法?”奈德急切地問。

  “你明天去買兩張百老匯劇場的票,再到附近的高級餐廳訂個'秀前套餐’邀他先去吃晚餐再去欣賞一場經典歌舞劇。”

  奈德以為他會有什麽奇特的好點子,原是一招老得不能再老的招數。“你這算什麽好辦法,我第一次的邀約已被他拒絕了,我不相信他會答應我的再次邀約。”

  “你何妨再試一次,這次你先訂下餐廳並買好票,被他拒絕的可能性會變小。”傑森頗有自信地說:“我修過人類行為心理學,我有七成的把握他會答應。”

  奈德有點心動了。既然好友有七成的把握,總比自己一成把握都不到的好,想了想點頭接受這個建議,但旋即想到另一個問題。“可是我該如何約他?”

  “你可以明天再約他。”傑森說。

  “明天?”奈德只是看著他問:“明天我有機會見到他嗎?”

  “一定可以的。”傑森給他一個肯定的笑容。

   

         ★        ★        ★

   

  翌日下午。

  奈德到哥大建築系學院上一周一堂的實務課程,當他站到講臺前依慣例朝在座的學生掃視一眼,競意外發現戚培文也是選修這門課程的學生之一,他高興得差點就想馬上到他身邊提出邀約。

  此時,教室外傳來的鐘聲卻提醒他現在是講師的身分,奈德只好收心做好份內的工作,好好的傳授學弟妹們目前建築設計的實際狀況,但雙眼仍不由自主地頻頻對戚培文釋放愛的電波。

  戚培文故作無視狀,只是專心聽課和作筆記。雖然他在臺灣有豐富的實務經驗,但紐約畢竟是不一祥的;況且他現在也在這個地方工作,奈德的實務課程正好讓他學以致用。

  很快地,一堂課的時間在奈德精彩的課程中很快地就結束了。

  下課鈴聲響起,戚培文也和其他同學一佯,收拾好筆記就準備離開教室。

  奈德見他想離開也顧不得教室內還有其他學生,上前就攔住他。“等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戚培文只得停下腳步,前兩次故意做出的冷淡態度似乎沒有嚇退他,只好註視著他問:“有什麽事?”

  “今晚我想邀你去看百老匯的歌舞劇,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先去吃個晚餐。”奈德依傑森的傳授方法說:“我巳經買好票和訂好餐廳了。”

  戚培文聽他說都已安排好了,思忖片刻便點頭同意。

  奈德見他終於同意自己的邀請,高興得想大叫,傑森萬歲!

  “我們現在就走嗎?”奈德問。

  戚培文想了想說:“我想先回去一趟。”

  “好,我和你一起回去,然後坐我的車一起出門。”奈德提議著。

  “也好。”

  奈德見他同意,很自然地舒臂輕摟他肩膀,一臉欣喜地和他走出教室,並向他介紹百老匯的幾個長青經典劇碼。

  尚未離開教室的數名學生見狀互相交換個眼神,待兩人離開則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        ★        ★

   

  在百老匯歌舞劇開演之前,奈德就和戚培文在所訂位的高級餐廳里進餐。

  初時,兩人只是安靜地進食。奈德如此靜默,一怕再碰他的軟釘子,二怕他不悅拂袖離去。

  戚培文則是專心地食用著一道道的美食。

  “待會我們要欣賞的戲碼是劇齡己有十六年的Cats,內容是以貓兒們的生活反映人生百態。”奈德只好以待會要進行的節目當話題。

  戚培文擡起頭露出一抹微笑。“我來到這里只去過林肯中心的艾弗莉·費雪廳聽過一次演奏會,到中城去看過幾揀聞名世界的名建築,去大都會博物館看看各類珍藏,去中央公園的動物園逛逛,偶爾到中國城去感受故鄉難忘的風情。開學後要兼顧學業與工作,所以沒時間多走走。”

  奈德見他又綻露那魅惑力十足的迷人微笑,不覺看癡了好半晌。才回神,他直接的反應就是自告奮勇地說:“假日的時候我可以以向導的身分帶你去到處玩一玩。”

  戚培文微笑婉拒他的好意。“謝謝,不過我可能沒有多余的時間,名校的功課壓力滿大的,我必須多花精神在課業上。”

  奈德亦是哥大的畢業生,他當然知道名校的學生除了智力要高人一等外,努力也要比別人多付出一倍。

  “功課方面有困難的話,你可以去找傑森,他是我大學和研究所的同學,他取得博士學位後就被院長留下聘任為講師,有什麽疑難雜癥都可以找他解決。”

  “你是說斯特林先生嗎?”戚培文初時不明了他說的“傑森”是誰,後來才想起傑森·斯特林。

  “不必叫他什麽斯特林先生,只要叫他傑森就可以了。”

  “這樣直呼其名似乎有點不夠尊重。”

  “他不會在意的。”奈德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遂道:

  “我們該走了,演出時間快到了。”

  戚培文點頭。“好。”

  奈德結帳後和他離開餐廳,兩人相偕前往劇場。

  數天後,奈德下班欲回家時突然興起順道拜訪戚培文的念頭,於是就來到他的租屋處,看見他代步的車子就停在門前,更確定他應該在家。

  屋里正要傳真一份文件的戚培文,聽見門鈴聲便停止傳真動作,離開房間去開門。

  “我剛下班要回家,因為順路所以就來看看你。”門外的奈德笑著說。

  戚培文註視他片刻,接著就說:“請進。”開門後往房里走。“我正要傳真一份文件。”

  奈德見沒吃他的閉門羹,松了一口氣,暗自道,感謝上帝。他進屋後順手關上門,跟著他走進房間,自動找個地方坐下。

  “吃過晚餐了嗎?”

  “吃過了。”

  “還是吃那種沖泡熱開水的速食面嗎?”奈德關心地問。

  “沒有。”戚培文只是往意著傳真機。“我今天煮意大利面。”

  奈德聞言驚奇地問:“你會做意大利料理?”

  “別開玩笑了,我連家常菜都不會煮,哪有可能會煮什麽意大利科理,只是將意大利面條煮熟再拌點肉醬而已。”

  奈德見他雖背著自己,但語氣中微帶笑意,讓他諒訝於他的轉變。是因為他願意接受自己的追求?還是另有原因?

  一會,戚培文結束傳真,回頭看見他直視著自己,遂問:“我剛才煮了一壺咖啡,要不要來一杯?”

  “好。”奈德點頭微笑。

  “那我們到飯廳去吧。”戚培文率先走出房間。

  奈德隨後也跟了上去。

  戚培文來到餐桌邊就發現咖啡壺中只有咖啡豆沒有水,只得歉然微笑。“抱歉,咖啡已經煮幹了。”

  奈德看了咖啡壺一眼,開口說:“不對,你是幹煮咖啡。”

  戚培文一楞,轉首看他一跟,不解地問:“幹煮不是煮幹了嗎?”

  奈德聞言也一楞,只好指著一旁的一大杯水說:“幹煮的意思是你忘了加水。”

  戚培文這才猛然醒悟,霎時腮酡耳赤,只是露出靦腆的笑容解釋著:“可能剛才我在發呆吧,所以就忘了加水。”

  此時,他那臉紅靦腆的模樣卻讓奈德看呆了。為什麽他的每一個表情都令人怦然心動啊?真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這麽特別的男人讓人忍不住興起想占為己有的念頭。

  “你有情人嗎?”奈德忍不住這麽問。

  戚培文那微帶靦腆的笑意倏然斂去,換上的是不透露出內心任何情感的淺笑。“有啊,在臺灣,不過已經結束了。”

  奈德本能地追問:“為什麽會結束?”

  “他要結婚了。”

  “他背叛了你?”

  戚培文搖頭,笑笑說:“沒有,是我叠擇自動離開。他是愛我的,並想利用合法的婚姻來掩護我們被視為禁總的情愛。”

  奈德以十分不解的語氣再問:“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因為我們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在我的國家,同性戀仍是不被多數人允許和認同的。”

  奈德沈默了,即使在自己的國家,號稱最自由、最尊重人權的國家一美國,仍然有許多地方也存在著歧視同性戀的事實。

  咖啡煮好後,戚培文回頭問:“要加奶精和糖嗎?”

  “不,我習慣喝黑咖啡。”

  戚培文倒了杯黑咖啡給他,又在自己的咖啡中加了少許的奶精和糖。

  奈德則趁此機會悄悄上前一步,由背後張臂抱住他。

  戚培文被他嚇了一跳,卻也沒有馬上掙脫他的懷抱。

  奈德自然明白他沒有抗拒所代表的意思,更是大腿地挺身向前,讓他的背與自己的前胸完全沒有一絲多余的空隙,不意此舉卻讓他有了些微的掙紮動作,於是他便放松雙臂的力量,讓兩人回複到最初的距離。

  戚培文只是任由他環抱著,內心對於接不接受他的情意有一絲仿徨。

  兩人就這樣默然無語了好一會,戚培文端過黑咖啡往後送。“咖啡快冷了。”

  背後的奈德也只是空出左手接過咖啡,舍不得放棄擁著他的感覺。

  戚培文亦是以左手端咖啡,因為右手在他的擁抱下也不方便。

  兩人默默地喝咖啡各想著心事,奈德開口問:“你還有其他的情人嗎?”

  “沒有,他是我的唯一。”

  “恨他嗎?”

  “不會,因為我知道他的苦衷,婚姻是他不得已,也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奈德看著他說話的雙唇微動著,那淡朱色豐滿而潤澤的唇是那麽的誘人,令他忍不住想輕嘗,意隨心動不自禁地就湊上唇。

  在四片唇瓣欲交接時,戚培文突然偏過臉。

  奈德微楞過後轉而在他的頰上印上一個吻,輕輕地在耳畔問:“我太心急了,是不是?”

  戚培文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只是端起咖啡淺啜一口。

  奈德也啜飲一口咖啡。看來含蓄的他亦相當內斂,是個不輕易泄漏內心情感的人。

   

         ★        ★        ★

   

  奈德下班後又來到戚培文的住處,因為看不到他的車子,所以就徑自上前。發現大門沒鎖就開門進入,哪知一走進客廳竟看見他正在通電話,當場一楞。

  正在講電話的戚培文,聽見開門聲本能地望向大門的方向,當奈德進入時他也不禁面露訝色。

  一會,戚培文放下話筒正想開口之際,奈德卻搶先一步問:“你的車子呢?”

  “房東高曼太太借走了。”戚培文這時想起廚房正在燒開水。他邊走向廚房邊問:“你吃過晚餐了嗎?還沒的話一起來吧,我正想煮水餃當晚餐,你要不要也來一盤?”奈德聞言又是失望又是高興,失望的是他又再次喪失獻殷勤的機會,高興的是他對自己的態度,頗有利於兩人戀情的發展。

  戚培文從冷凍庫里拿出水餃放入滾水中煮,奈德只得坐在餐桌邊等著,然後隨便找個話題聊聊。

  “你工作上有什麽困難嗎?”

  “收入可以應付基本開銷嗎?”

  “功課上需要幫忙嗎?”

  奈德連問了三個問題,戚培文卻恍若未聞般毫無反應。他等了片刻,起身走到他身邊,卻發現他雖是將目光定在鍋里,但整個人明顯呈發呆狀態,再看鍋里的東西己快煮糊了,忍不住提高聲量:“你的東西快煮爛了。”

  他話落好半晌,戚培文才回過神來,轉首疑惑地同,“你說什麽?”

  奈德見狀指指鍋里的水餃:“你的東西好像煮過頭了。”

  戚培文經由他的提醒才發現鍋里的水餃有半數都煮破了,忙熄火再拿過兩個盤子,將完好無缺和破皮的水餃各撈一盤。

  戚培文將兩盤水餃端上桌,語氣歉熱地說,“很抱歉,我連現成的東西都煮不好。”

  “沒關系。”奈德拉開椅子坐下,看見他盤中凈是些支離破碎的水餃,忍不住關心地問:“你那些東西還可以吃嗎?”

  戚培文笑著答:“可以啊,反正我常常這樣。”

  奈德用叉子叉起一個水餃,沾點醬料送進口中,雖然覺得它並不好吃,卻也不便對他抱怨。他邊吃邊看著綴慢進食的戚培文,看得出他心事重重。

  “你常常這佯嗎?”

  等了好一會,戚培文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奈德隔著桌子凝視著他。“我是問你常常發呆嗎?”

  戚培文只是笑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註意力不夠集中吧。”

  奈德看他一眼。“你發呆的時候都想些什麽?”

  “也不知道啊,好像什麽都想,卻也好像什麽都不想。”

  戚培文低頭翻弄盤中的水餃。

  奈德只是泣視他片刻就不再問話。

   

         ★        ★        ★

   

  飯後。

  奈德並不急著回家,只是隨著戚培文進入房間,那是戚培文用來休息和工作的地方。

  “你隨便找個地方坐,我今晚必須完成這張透視圖。”

  戚培文在書桌前坐下。

  “好,你忙你的,我在這邊陪你就可以了。”奈德隨便找張椅子坐下。

  “很抱歉,我這邊既沒有音響也沒有電視。”

  “沒關系。”奈德上次來時就發現他的生活很簡樸,除了日常必需品之外,沒有其它多余的東西。

  一會,奈德覺得實在有點無聊,卻又舍不得離去,只得問:“我可以和你聊聊天嗎?”

  “可以啊。”

  “你一個人來到這麽遠的地方求學,不會感到寂寞、孤獨嗎?”

  “當然會啊,只是一個人都孤單的來到人世,以後也是孤單的離開世間,再過一段時間,你對這個地方熟悉了,有了朋友,孤獨感自然就會少了。”

  奈德能體會他這番話的含意。

  “別人看來我是為了前途和更高的學歷才到這里念書,其實我是有計劃的逃離。”戚培文說。

  奈德本能地追問:“為什麽要逃離?”

  “因為我已經累了,更厭倦在家人、朋友、同事面前演出他們眼中的'正常人'角色,因此我藉著這段戀情的結束,讓自己暫時遠離那個壓力沈重的環境,來到這里放逐自己,完全不用時時擔心別人會看穿我虛假的表象。”戚培文笑了笑又說:“幸好我有條件申請就讀名校,若是一所名不見經傳的三流大學,我還真不知該用何種理由去說服別人呢。”

  奈德看著他背影,內心不覺湧現出一絲憐憫。“在臺灣,你是不是生活得很痛苦?”

  “用'痛苦'太沈重了,若說是'辛苦'倒是真的。”戚培文笑笑說:“雖然人們被問及是否認同同性戀時,多數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但那只是口頭上的認同而己,事實上心里仍是否定的。將同性戀與病態、變態劃上等號仍大有人在,只因中國人有愛說表面話、愛粉飾太平、言行不一的習慣,所以至今同性戀仍被視為禁忌的。”

  奈德聞言,憐憫的情緒不覺加深了幾分。

  “以前我對於自己是男人,也愛男人的事感到不安、仿徨,直到我知道有同性戀這回事時,才明白我是屬於這少數旅群中的一人,我也曾為了在大家面前掩飾我愛同性的事而和異性交往……”

  奈德突然大感緊張地問:“你也喜歡女人嗎?”

  戚培文緩緩地搖頭。“我並不討厭異性,只是無法對她們產生愛意,至多只能當個好朋友而已,也就是這樣。

  我的女朋友都覺得我是個毫無情趣的男人,一個個離去,不知情的外人說我太花心,家人則說我太內向,不懂得用甜言蜜語討女孩的歡心,當然真正的原因只有我自己明白。”

  “後來我遇到一個相當聰慧的女孩,幾次約會後她直截了當地問我是不是喜歡男人,我無法再隱藏只好承認,本以為她會嚇得不再理我,沒想到她卻願意和我配合演出情侶戲給大家看。”

  “我永遠都記得那年春天我們上山賞梅,她撿起一朵掉落地上卻完整的花朵放進我的掌心,用溫柔的語氣告訴我,雖然這朵花無法結成果實,但它也曾盛開美麗過。”

  戚培文突然停筆直視前方。“她的話就像一記響鐘敲醒了我,我自問,我是要當個真真實實的'我’還是當別人眼中的'我'?就像她告訴我的,雖然枝頭上盛開的花朵,無法朵朵都結成果實,但它從發芽、含苞、盛開、雕落到化為塵土,它也盛開而美麗過,雖然只是曾經,卻不能否定它存在的事實。”戚培文話落停頓片刻,才又開始動筆畫圖。

  “有人說這世界上最差勁的人,就是浪費別人生命的人。

  我曾經也是個最差勁的人,只為了掩飾自己同性戀的身分,不停地和異性交往以杜悠悠之口,殊不知我這麽做是在浪費女孩子寶貴的青春,既然我無法愛她們,我又何苦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我寧願就這麽自己一個人孤獨地走到生命的盡頭。所以那個以關懷、認同的心情和我成為朋友的女孩,是我最後一任的女胭友,當她遇見理想對象結婚後,我們就較少聯絡了。”

  奈德用心聆聽他這一路來的心路歷程,既為他感到心酸也心疼,但又想知道他那唯一情人的事。“你和你的情人是如相遇的?”

  “他是我的同事,比我早進入事務所任職,也許是座位相鄰的緣故,我對他的印象還不錯,但一開始也沒對他產生愛意,只是我也不清楚他是怎麽看出我的性取向;後來他向我表明了身分和愛慕之意,兩人就這佯墜入了情網。

  只是我們是同事關系,所以在上班時間都得小心翼翼,怕被其他同事看出端倪。”

  奈德看著他背影,沈默了好一會才問:“你們這佯的戀情,不是進行得很痛苦嗎?”

  “任何一個愛情,不管是同性戀或異性戀,都不會只有痛苦或快樂,都是有甘有苦的。”戚培文笑了笑說:“其實這就像躲著媽媽偷糖吃的小孩般,偷糖的時候要躲躲藏藏,但糖吃進嘴里一樣是甜蜜蜜的,也許會因為得來不易的心理作用而更如珍惜、甜蜜。所以我一直都很珍惜我的情人,很認真地看待我們之間的感情,因為這個愛情得來不易,真的很不容易……”

  戚培文說到最後不禁停下筆來,而且尾音漸漸變小,終至不可聞。

  奈德聽了他的自訴,內心不由得對他產生強烈的愛意,更直接地感受到他是個忠於自己的感情、認真看待愛情的人;他仿如看到戚培文有著自由純潔的靈魂,被迫要去禁錮在密實、沒有呼吸自由的軀體里,現實的環境又像個鐵籠般鎖住他已不自由的身軀,雙層的枷鎖讓他動彈不得。

  而此外,他的靈魂卻像長了雙美雨的翅膀,任他自由地翺翔於自己的心靈空間。原來他那惑人於無形的清靈魅力來自他自由而純潔的靈魂。

  這時,戚培文又似自語地說:“有人說性愛不同於原始的性,主要是因為它不以生殖為目的,這也是人類同動物的基本不同。如果說靈魂的槽感比動物的原始生物本能一生殖更為重要的話,為什麽一當人們提到婚姻,總不自覺地將人類降級一般動物,只為了'生殖'而性愛,沒有'愛'的'性'會有歡悅的感覺嗎?我不懂,也想不透,我有愛人的能力,也有被愛的渴望,難道只因為我愛的是同性,不同於別人跟中的'正常’就該被視為病態,否定我的一切嗎?我真的不懂,而我也知道我除了喜歡同性外,其它方面都與常人無異呀。”

  “是的,你沒有錯,暮歡同性並不是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奈德突然起身來到他背後,慢慢地轉過椅子使他面對自己,雙手按在椅背上,垂眸凝視著他。“真正的愛情是一種個人的選擇,就因為愛情是一種選擇,所以它終究是自由的,不管你愛的是同性還是異性,你都沒有錯。”

  戚培文微仰頭,亦凝視著他棕褐色的眼眸。他那立體感十足,有如雕像般深刻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輪廓,令他不自覺地著迷了。

  他的凝視讓奈德本能地低下頭,雙唇緩緩地輕觸他的唇,見他沒任何的逃避與抗拒,就放大膽地加強四唇的碰觸,按在椅背上的雙臂也摟上了他的身軀。

  戚培文緩緩地合上雙眼,恣意地陶醉在他的熱吻中。

   

         ★        ★        ★

   

  奈德下班後已習慣來找戚培文,當他看見傑森的車子也停在屋外時,猜想傑森應該也在屋子里頭。哪知,當他推開門的時候,卻看見了一幕令人氣怒填膺的畫面。

  只見傑森與戚培文靠坐在一起,傑森正湊唇吻上戚培文的耳後。奈德見狀一箭步上前,二話不說伸手揪住傑森的頭發往後扯,並怒聲問:“你對培文做了什麽?”

  “啊!”傑森痛得哇哇大叫,齜牙咧嘴地問:“你做什麽?

  快放手啊,混蛋!”

  戚培文也被奈德的舉動嚇一跳,擡頭看見神色不善的他,又轉眸看著痛叫的傑森一眼,不解地問:“怎麽了?”

  奈德這才放手,但語氣仍不悅地問:“剛才這小子在對你做什麽?”

  “沒有啊。”戚培文指著墻上的一銀釘子。“我剛才站在墻邊後仰的時候,耳朵不小心被釘子劄了一下,傑森只是幫我看傷口而已。”

  “真的嗎?”奈德嘴里說著仍投給傑森不信任的一瞥,然後低頭看看他的耳後,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傷口,心中大感釋然,但旋即又疑念頓生,轉首問:“看個傷口需要靠得那麽近嗎?”,“我的隱形眼鏡破掉了,備用眼鏡又放在車上,不靠近點什麽看得見傷口。”傑森設好氣地回答,更心疼一頭美麗的金發慘遭他的蹂躪。

  奈德這才平息心中的怒氣,轉而輕柔地問戚培文:“會不會很痛?”

  戚培文微笑答,“不會,只是小傷口而已。”

  傑森皺眉看著好友,從他剛才進門的一連串舉動和不悅的神色、語氣,以及現在呵護的話語,一切都是“妒意”作祟。難道他對戚培文真的是那麽認真?

  他轉眸再看戚培文,剛才和他一番聊談時,感受副他有著特別的氣質,很吸引人,再加上東方人柔和而細致的五官,這樣的內在和外表的組合產生了一種惑人於無形的魅力。如此的好對象相當難找,也難怪好友會妒意橫生。

  奈德此時疑心又起,轉首質問好友:“對了,你來這里做什麽?”

  “你不是要我多關照他?所以我整理了一些考題拿來讓他參考。”傑森答。

  奈德這才釋懷地點頭。

  這時,門外鈴聲響起,戚培文起身去應門。

  傑森則趁機向好友詢問:“你剛剛是不是以為我在打他的主意?”

  奈德睨他一眼,冷酷地說:“你敢的話,我會讓你打主意的腦袋和身體分家的。”

  “哇,這麽狠啊。”傑森半是升玩笑半是認真地說:“我的腦袋可不會傻得想和身體分家的。”他話風一轉,低聲問:“你那三個步驟進行得如何了?”

  “這件事急不來的,他是個很自愛的人,再者我也不急了。”奈德語氣肅然地答。

  傑森見他神情出現了少有的認真,不禁疑惑地問:“他真的有這麽好?”

  “他的好我知道就可以了,我不會說給別人聽的。如果無法得到他的心,只是得到他的身體,那根本是毫無意義的事,所以我不想急也不能急,我要真正的擁有他而不只是占有他。”奈德十分肯定、有信心地說。

  此時'傑森仿佛看見了好友眼中燃起熾烈的情火,那似乎央定以“雖九死而不悔”的決心去愛對方,不覺就問,“難道他是你最後的情人?”

  奈德聞言毫不遲疑地點頭。“對,我已決定他將是我最後的情人,一生的伴侶。”

  這番話聽得傑森驚訝不已,和他相交十余年來,他身邊的情人不管是男還是女,總是一個換過一個,卻從來沒聽他說過想和誰定下來並成為終生伴侶,看來他對他的“東方情人”是情有獨鐘了。

  這時,戚培文拿著一個南瓜派進來,笑著說:“高曼太太送我一個南瓜派,我們待會可以當飯後甜點,今晚就在我這里用晚餐吧。”話落走向廚房去準備三人的晚餐。

  傑森聽戚培文要留他們吃晚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美味的中國菜,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還投給好友一個特別的眼神。“你這個美食者,看上的是人家的廚藝吧。”

  奈德聞言,下意識地咧嘴幹笑,等他看到了事實就會知道戚培文根本沒什麽廚藝可言。

  不一會,廚房方向就傳來戚培文的呼喚聲:“兩位,晚餐好了。”

  “這麽快啊。”傑森笑嘻嘻地往里面走,邊走邊吞口水。

  “美食,我愛中國美食。”

  奈德也跟著往里面走,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傑森看見他想像中“中國美食”時的表情。

  傑森踏進廚房也不及細看就說,“真不好意思還讓你請客,我最喜歡中……”持他看清餐桌上那三份熱騰騰的微波食品時,後面的話就像一顆大核桃般塞在喉頭,再也說不出來了。

  戚培文聽見他說出個“中”字,立刻把排在中間的那份餐點端起。“你要吃中間這份是不是?”

  站在傑森背後的奈德,用力地拍拍他肩膀,大笑著:

  “沒錯,沒錯,他最喜歡擺在中間的那一份了。”

  此時,傑森只好用力地扯開嘴角陪笑。“是啊,是啊。”

  天知道,這和他期待的中國菜落差有多大。

  戚培文轉而問奈德:“你呢?”

  “左邊的那一盤。”

  “好。”戚培文擺好三人的餐點後,轉身去拿餐具。

  傑森則趁這個機會小聲地問奈德:“你在這邊都吃這種東西嗎?”

  “不,我吃過更快的三分鐘速食。”奈德指指架上的紙箱。

  傑森順手勢看過去,但光憑紙箱的外觀實在看不出里面裝的是什麽東西,只得小聲地問:“那是什麽東西?”

  “泡面。”奈德答。

  傑森正想問泡面是什麽東西時,戚培文已擺上餐具並招呼兩人入座用餐了。

  傑森邊吃邊以狐疑的目光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奈德。

  這個家夥對吃向來是很挑剔、講究的,怎麽此刻競一句抱怨話也沒有,忍不住就問:“你平常不是最講究美……”

  奈德不等他說完,拿起一個小餐包趁他張嘴說話之際,猛然地塞進他的嘴里。“閉嘴吃飯,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時,低頭用餐的戚培文聽見傑森的話語,下意識的擡頭看他,待看見他嘴巴咬著一個小餐包,不由得微感詫異。

  奈德見狀,唯恐他追問傑森未說完的話,忙叉起盤中一小塊的牛肉送到他唇邊,試圖轉移他的註意力。“這肉又香又嫩,你也吃一塊。”

  戚培文轉眸看他一眼,張口把肉吃了。

  可惡的混蛋!這家夥是典型的見“色”“整”友,他幹嘛這麽怕愛人知道他的胃和舌頭都難伺候的事?傑森氣得用力咀嚼小餐包出氣。

  用過餐後,奈德便迫不及待想將傑森掃地出門,好讓他和戚培文有獨處的空間。

  傑森自然也相當識相,但卻對紙箱里的泡面感興趣,所以頻頻將視線投向那個方向。

  奈德和他相交多年,當然明白他心里在打什麽主意,遂從紙箱中拿出一碗泡面遞到他手里,轉首對戚培文說:

  “告訴他這東西怎麽吃,他想試試看。”

  戚培文不知道傑森為什麽會對泡面有興趣,只好將簡單的步驟告訴他。

  “原來只要倒進熱開水就可以吃了。”傑森點頭。“我回去後試試看,兩位,我先走了,再見。”

   

         ★        ★        ★

   

  “你放手好不好?這樣我不能做事。”

  “你不畫圖又不寫字,只是在看書而己。”

  戚培文坐在書桌前,桌上攤開一本書,奈德則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在他背後,張臂從後面將他環抱住。

  “可……可是我要翻頁呀。”戚培文感覺上整個人像被他以強而有力的手臂綁在椅子上般。

  奈德在他頰上印個吻。“沒關系,看完了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翻頁。”

  戚培文實在拿他沒亦法,可是他這樣抱著自己,他怎麽可能專心看得下書,無法之下只得實說:“可是你這樣抱著我,我沒力、法專心看書呀。”

  “那就別看了,讓眼睛休息吧。”柰德說完,擡手以大掌輕輕複上他的雙眼,在他耳釁低喃:“我來念給你聽吧。”話落就開始朗讀書本的內容。

  戚培文只好閉上眼睛,用心聆聽他的朗讀,他低沈厚實的嗓音不徐不急,就好像在課堂上聆聽他的講課般。

  奈德念完一個章節後,才放開遮住他雙服的手,並趁他尚未睜開眼睛之際,快速地在他唇上印一個吻。

  戚培文未張開眼瞎就感覺到有個濕熱的東西在自己的唇上碰觸了一下,睜開眼瞎後回頭問:“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柰德再度使壞地湊上唇再輕啄一下,微獎說:“就是這麽一回事。”

  戚堵文只是註視著他,雙眉卻微微懂起。

  柰德看見他皺眉的樣子,忍不住又吻上他眉心。“你皺眉的樣子好可愛。”

  戚培文終於忍不住地問:“你為什麽老喜歡吻……吻我?”話落,俊臉不覺微現羞赧的紅暈。

  “因為你很美呀,無論是唇、鼻、眼、眉、雙頰,還是頭發,無一不美,令人忍不住想吻一口呀。”奈德每稱贊一個部位就在其上輕啄一下。

  戚培文不知他的熱情是天生的,還是因為國情風俗的不同,又問:“你對每個人都這麽熱情嗎?”

  “當然不是,像傑森我就不會想吻他了。”奈德凝眸,情意無限地註視著他。“只有你是最特別的,因為你是我的愛人呀。”

  “愛人嗎?”戚培文轉眸註視著臺燈。

  柰德見他現出迷惘的神情,忍不住就問:“你在想什麽?”

  “我真的是你的愛人嗎?”戚培文似自語又似詢問。

  “是真的。”柰德將椅子給轉過來,讓他面對著自己,雙眸含情註視著他。“難道你對自己沒信心嗎?”

  戚培文只是看著他不答話。

  “男人是視覺動物,我向你坦言,的確是我的雙眼先愛上你的,可是現在連我的心都愛上你了。”奈德棕褐色的雙眸射出熾烈的愛意。

  戚堵文不自覺地移開視線,似自語般地說:“我……我沒有那麽好。”

  柰德將他輕擁人懷,柔聲說:“你的好你自己知不知道無關緊要,只要我知道你的好就好。”

  戚培文輕靠在他胸前,心里仍不解他究竟是看上自己的什麽地方?自己哪里又是他所認定的好?

  兩人相擁良久,奈德才又開口:“我可以再問你一些有關於你在臺灣的情人的事嗎?你若不想回答的話我就不問。”

  戚培文考慮了片刻才答應。

  “你為什麽不接受他的安排,繼續你們之間的愛情?”

  奈德問。

  “我若接受他的安排,對我們三人而言都沒有好處,會變成只有痛苦沒有快樂;因為不論是哪兩個人在一起,第三個人一定會成為無形中的陰影,況且那女孩是個無辜者,我無意傷害她。”戚培文答。

  奈德心疼他的主動退讓。“那你不是讓自己成為最無辜的受傷者。”

  戚培文微笑搖頭。“我不這麽認為,因為我知道和他根本不可能有結果,如果能在最美好、最甜蜜的時候劃下完美的句點,總比將來痛苦來臨時再劃下一個殘缺的句點來得好;可惜人們都貪圖甜蜜,總以為它會持續到永遠而不變質。”

  這番話聽得柰德心驚不己,不禁問:“如果我也這麽做的話,你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嗎?”

  “是的。”戚培文的語氣十分肯定。

  “那……我們不能當朋友嗎?”奈德做另一種假設。

  “當然可以。”戚培文話落一頓,語氣一轉說:“等我們之間的'情愛'可以真正轉化成'友誼'時。”

  “那需要多久的時間啊?”奈德心里有點焦急,只是急聲問:“可是我們是男人和男人……”

  “可是不管我是不是男人,都有一個共通的名字叫'第三者’那是公認的'婚姻殺手'。”戚培文突然擡眸直視著他,微笑著問:“不是嗎?”

  奈德楞住了,這番話讓他想起父母親的婚姻,懦弱的父親因社會地位、經濟能力皆不及母親,便背著母親在外頭尋找一個能滿足他英雄心態的弱女子,當家庭破碎時,女強人形象的母親和無知扮演第三者的那個女人,都成了被人指責的對象,而始作誦者的父親卻被忽略、原諒了。

  思及至此,奈德只是緊擁著他,不停地在他頰上、額上吻著,好一會才停止親吻的動作,心疼地問:“我不懂,為什麽你被傷害之後還能這麽平靜?”

  戚培文只是微笑著答:“人要懂得'看得開’也要努力實踐它。”

  奈德更是疑惑了。“不論你是不是看得開,都要承受傷心痛苦,不是嗎?”

  戚培文搖搖頭。“不一樣的。看得開的人就像只踩到一灘爛泥般,雖然留下了臟汙,卻可以在找到水之後洗凈,看不開的人,卻像陷入沼澤般,可能今生都脫不了身了。”

  柰德此刻終於明白他的平靜是強迫自己而來的,只是輕手撫著他的發,柔聲地問:“老實告訴我,你真的都不傷心難過嗎?”

  戚培文沈默了好半晌才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會啊,我是血肉之軀,心也不是鋼鐵做的,只是時間會淡化,帶走一切。但是不論一段感情的最終結果是聚、是散,至少我都可以驕傲地說,我無怨、我不悔,因為我是真心的愛過。”

  戚培文說完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真是的,今天又忍不住對你說了這麽多,再這麽下去我就沒有什麽秘密可言了。”

  奈德垂眸凝視他俊秀的面容,在感情的路上他就像一個不知終點在何方的孤獨旅人,但他雖然孤獨卻也懂得欣賞並珍惜旅程中所遇見的一切美好事物,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永恒是放在心中的擁有而非短暫的占有。

  奈德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上他的唇,更是大膽熱情地探素他的深處。

  周日下午。

  奈德硬是使用蠻力把戚培文從賃居的小房子中帶出來。

  “你要帶我去哪里,我後天要交一篇報告,明天下午要去幫客戶看房子。”戚培文坐在奈德的轎車內,神色微露焦急地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

  奈德只是不在乎地說:“你整天都關在屋子里是不行的,偶爾也該到外面走走。”

  “可是我的功課和工作……”

  “別急、別急,報告我幫你寫,不然我公司里也有一大維哥大畢業的槍手,再不然我叫傑森幫你寫。”奈德輕松愉快地說。

  叫老師幫學生寫作業?這是什麽世界呀。戚培文轉首看著他,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戚培文又問:“那我的工作呢?”

  “我叫我的下屬去幫你做,酬勞……”奈德眸中滿蘊愛意地睨他一眼。“當然還是由你來賺。”

  戚培文無話可說,反正無論如何今天只有聽任他安排的份了。

  奈德看他一眼,見他露出無奈的表情,只得柔聲安慰他:“別這麽不開心嘛,我只是想帶你到中城去玩玩,吃過晚餐就送你回來,好不好?”

  “好,謝謝。”戚培文葉出一口大氣,只得將功課和工作暫拋之腦後。

  奈德只是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位於紐約市中城的新力廣場,一樓有歡迎顧客試聽、試用各式最新產品的商店。

  奈德將耳機從自己頭上拿下,套在戚培文的耳上,讓他試聽一會才取下耳機問:“你覺得音質如何?”

  戚培文點點頭。“還不錯。”

  奈德又問:“造型、外觀呢?你喜不喜歡?”

  戚培文疑心頓起,問道:“為什麽要問我?”

  “要送你的,當然得先問問你的喜好啊。”奈德含情註視著他。

  戚培文看他一眼,又看看那組大音響,然後搖頭。“我不要。”

  這出乎意料的答案聽得奈德大吃一驚,忙追問:“為什麽你不要?”

  “果真要送我的話……”戚培文轉身指著另一個置物架上的東西。“我要那個。”

  奈德順勢看去,那是一個超迷你的手提CD,他呆楞了片刻才問:“為什麽要迸那個,不想接受我的……

  “我的房間擺不下那麽大的音響。”戚培文神情認真地說。

  奈德未完的話倏然而止,直視他片刻只好點頭。“好吧,就送你那個。”接著又問:“那電視……”

  “電視不用了,我沒時間看電視。”戚培文徑自找來售貨員取下手提CD,讓他瞧瞧。

  奈德喪失主導權,只好暗嘆一口氣,和他一起觀看手提CD。

  “有了這個,我就可以聽廣播、知道對事了。”戚培文給他一個動人的微笑。

  他那含蓄迷人的微笑看得奈德霎時心情大好,連連點頭應聲:“對、對,你說得不錯。”

  奈德刷卡付帳後,帶著戚培文在廣場內的室內中庭歇歇腿。

  “你知道西格拉姆大樓嗎?”奈德問。

  戚培文眸光不禁一亮。

  奈德知道這己引起他興趣,遂繼續問:“想去看看嗎?”

  戚培文綻開一抹微笑,笑容里有著深切的興趣,那是極簡主義派建築的代表作,建築風格極盡筒單利落之能事,是現代主義理性的象征。

  奈德從他的笑容里知道他想去看,遂露出一抹引誘式的笑容說:“我們去看看這棟建築風格突出的大樓,順道在大樓里的四季餐廳吃一頓法式晚餐,然後我們再到帝國大廈頂摟的鐐望臺觀看紐約市美麗的夜景,如何?”

  “好。”

  戚培文對於能親眼去看看風格特立的名建築感覺相當興奮,而奈德則高興他樂於接受自己安排的節目。

   

         ★        ★        ★

   

  這晚,奈德因為戚培文約了客戶見面洽談工作,又剛好舊情人之一一愛倫·科克爾,來電約他在以前常見面的餐廳見面吃飯,而未與培文見面。

  當奈德到達餐廳時,愛倫已經先入座了。

  “嗨,帥哥,最近都在忙些什麽呢?”愛倫對他拋個媚眼。

  擔任時裝模特兒的愛倫,染著一頭火紅的長發,身著性感的服裝,完全將她美好傲人的身材展露元遺,美艷的臉龐也畫上濃妝,整體給人一種熱情狂野的感覺。

  奈德落座後問:“前不久你不是說要到舊金山求發展,回來度假的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愛倫賞他一記白眼,故作不屑地說:“那邊的工作雖然很多,可是實在太累人了,還是回來紐約比較好。朋友都在這里,一個人在那邊太寂寞了,尤其是想念你。”話落再次拋給他一個媚眼。

  奈德對她的媚眼故作不見,徑自端起開胃酒啜飲。他怎會不知道她是在舊金山沒搞頭才回來的,況且紐約的凱子又多又有錢,她釣起來也容易。

  愛倫見他沒回應只好端起開胃酒啜飲一口,睨著他問:“聽說最近你身邊有了一位'東方情人’,是真的嗎?”

  奈德立刻起了警戒心,註視著她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啊,只是想看看你的新歡長得如何罷了。”愛倫別有用意地看著他。“聽說是個標準的東方古典美人呢。”

  奈德更是驚訝,只是看著她追問;“你到底是聽誰說的?”

  “傑森的妹妹黛娜呀,你不會不知道她和我是同一家經紀公司的模特兒吧?”愛倫答。

  奈德松了一口氣,過了今天一定要叫傑森把他的那張大嘴巴縫上拉鏈。

  愛倫見他神色有點古怪,遂更進一步地問:“你的東方情人究竟是男還是女?”

  奈德立刻又提高了戒心。“你問這個要做什麽?”這個女人以前就有破壞他戀情的紀錄,絕對不能讓她知道太多有關戚培文的事,否則她一定又想蓄意搗蛋。

  愛倫已知挑起了他的戚心,再問下去他不會說出真正的答案,只好笑笑說:“沒什麽,只是感到好奇罷了。”

  其實,她打的是預先摸清楚情敵底細的大意,這樣才能知已知彼、百戰百勝,但前提是那位傳聞中的“東方情人”也必須是個女人才行,若對方是個男人,則她的失敗率會大於成功率。愛倫眼眸一轉,正好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看,你以前的情人丹尼爾在那里,旁邊那個人可能是他的新歡呢。”

  奈德順勢望去卻不經意與一雙黑眸相接,待定眼細看後他差點驚呼出聲。他作夢也沒想到戚培文此刻就在同一家餐廳,而且近到就在隔壁的餐桌,兩人更坐在相對的位置,但他卻遲頓到此刻才發現他。為什麽今天的紐約市這麽小呢?

  愛倫見他只是看著那個方向,心里真是後悔,頗不是滋味地說:“再看也沒用了,你們早已分手,他也另有情人了。”

  奈德沒有收回視線,仍是凝望著隔桌的戚培文,而戚培文在兩人的視線做短暫的交會後就迅速地移開了。

  奈德心里雖知大事不妙,但此刻的情況卻不容他輕舉妄動,因為他不想讓愛淪知道他的“東方情人”現時就近在隔桌。

  愛倫見奈德還是直瞧著丹尼爾,氣得不再理他,徑自吃起侍者送上的開胃菜,等到主菜上桌時見他還在看同一個地方,忍不住就大發嬌嗔:“餵,奈德,我是叫你來陪我吃飯的,不是叫你來盯著舊情人看的。”

  奈德這才回神,本能地拿起刀叉開始進食,但目光仍不停地望向同一方向。

  愛倫見狀更是氣得不再搭理他了。

  這頓晚餐吃得奈德食不知味,心情忐忑不己,雖然不停地將目光停駐在戚培文的身上,可是戚培文就是不擡眸看自己一眼,只是專心地用菜,然後和同桌那位年約五十、褐紅發色的婦人低聲交談。

  約莫半個鐘頭,戚培文和婦人起身,準備結帳離開。

  奈德一直註視著他,本以為他在離去前會看自己一眼,哪知戚培文就這麽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連瞟他一眼都沒有。

  奈德下意識地在心里暗道一聲:完蛋了。

  片刻,奈德再也忍不住了,起身追了出去,而愛倫卻被他這個突然的舉動給驚呆了,轉首又正好看見丹尼爾和他同桌的夥伴就走在奈德的前頭,於是她不假思索也離座追了上去。

  愛倫追出餐廳大門,左右望了一眼,便發現丹尼爾和友人正往左方緩緩行去,而奈德卻快速地追往右方,這令她感到疑雲重重。他想追的人到底是誰?

  愛倫回到餐廳邊吃最後一道甜點,邊回想剛才的情形,思忖間不自覺的將視線投向他剛才一直住視的方向。

  那個方向除了他的舊情人之一丹尼爾之外,並無其他可疑的人。

  此時,隔桌有兩個黑頭發、黃皮膚的東方人由侍者領著入座。她記得剛才那個位置也坐了一個東方人。

  東方人?奈德的東方情人!愛倫這個聯想頗令自己心驚,不過仔細回想,從她告訴奈德看見丹尼爾後,奈德的伸情、舉動就變得相當怪異,也就是說在那個時候,奈德才發現他的東方情人就近在咫尺。

  想到這里,愛倫不禁有種不戰而勝的感覺。她都還沒和他的東方情人正面交鋒,就己在無意中造成了兩人的誤會,看來今晚這頓自費晚餐一點也不浪費。

   

         ★        ★        ★

   

  奈德追到街道轉角處,已無戚培文的蹤影,轉首焦急地想從四周擁擠的人群中找尋情人的身影。為什麽餐廳內的世界如此小,而門外的世界竟是如此大呢?

  他駐足街頭搜尋好一會都不見他的蹤影,只好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唯今之計也只有回戚培文的住處等他。

  奈德在戚培文的住處等了又等,卻還是不見戚培文的蹤影。

  奈德抽完香煙盒里的最後一根煙,走到門日往外探,又是焦急又是心煩,擔心他會不會發生意外。就在他關上門想到廚房煮壺咖啡時,外頭傳來汽車駛近的聲音,他急忙又轉身往外探。

  果然是他回來了,奈德連忙上前劈頭就問:“你上哪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離開餐廳後就和客戶去看她的房子。”戚培文拿過置於前座的手提包,下車就往屋里走。

  奈德跟在他身邊,急聲地解釋著:“晚上和我在餐廳的那個女子是……”

  “你的朋友吧。”戚培文接口說。

  奈德想說的話被他搶先了,一時之間他楞在原地不知該再說些什麽。那些事先預設他會生氣,該加何解釋的話此刻全派不上用場。

  “培文,你真的沒有生氣嗎?”奈德跟著他進房問。

  戚培文放下手提包,脫下外套:“我該生氣嗎?用什麽理由生氣?”他掛好外套,打開手提包取出兩本書和一本筆記簿:“一個人不可能只有一個朋友吧。”

  奈德上前從背後抱住他。“你在暗示些什麽?”

  戚培文沒有回頭只是任他抱著。“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

  奈德將他更緊擁。“因為你的話告訴我,你知道我是個花心大少。這點我承認,我以前的確是個很花心的人,可是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已下定次心只專心愛你一人。”

  戚培文回頭凝視著他,眸中既沒有欣喜也沒有懷疑。

  奈德見狀不由得心急地問:“難道你不相信我對你的心,認為我說的話只是欺騙你的甜言蜜語。”

  戚培文微搖頭。“不,我相信你。情人們在熱戀時所說的每一句話全是肺腑之言,但愛情的本質也是多變的,白天的熱情過了也許夜晚就冷卻了,誰能保證今天的海誓山盟不會變成明日的漫天謊言。”

  奈德凝視他那如黑珍珠般的雙眸,點點頭。“你說得對,承諾是為了不讓今日的誓言變成明日的謊言而存在的。”

  戚培文轉首將觀線定在墻上的一幅風景畫。“存在是永遠不變的嗎?”

  “當然。”奈德低頭吻上他的黑發,在他耳釁輕語著:

  “你是為我而存在的,是為了與我相遇而來到這里,我真的需要你。”

  “‘想要’是一種欲望,‘需要’才有實際的迫切感;欲望可以無窮無盡,需要在滿足後卻可以不再需要。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我是不是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戚培文說這話時眸中有著無限的迷惘。

  奈德聞言楞住了,好半晌才緩緩地說:“對不起,我太自私了,你不是為了任何人而存在的,你是為了你自己而存在的,沒有人能輕言否定你存在的價值。

  戚培文回頭看著他。“真的是這樣嗎?”

  奈德給他一個肯定又深情的微笑。“當然是真的,你不是也一直這麽認為嗎?你要堅信自己的信念。”

  戚培文聞言,那顆仿徨迷惘的心才漸漸地沈澱下來,冥思片刻突然說:“我記得有一首歌的一段詞是這麽唱的:

  “愛被人傳得說得那樣美

  才會追逐到白頭也不悔

  都怪相思纏得人心碎

  又怕那寂寞的滋味

  愛被人演得染得那樣英

  到底誰又能稠有過幾回

  我的悲傷用盡我的淚

  一轉身都在風里飛”

  那清朗的嗓音唱出這略帶傷感的曲子,聽進奈德耳里更感心酸。他扳過他的身子緊擁著他,低下頭狂烈地吻著他的唇,更是不停地輕喃著:“培文,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        ★        ★

   

  周末夜。

  奈德帶戚培文進一家規模不大的爵士酒吧,體驗一次真正的紐約夜,讓他纖解身心一番。

  戚培文和奈德各點了杯飲料,坐在小圓桌邊欣賞著爵士樂團表演。

  奈德趁他專心聆聽音樂之際,靠上去在他唇上輕啄一下。經過這段時間來往,他太清楚什麽時候是吃他“豆腐”的好時機,就像現在。

  “喜歡爵士樂嗎?”

  “還不錯。”戚培文對於他時時出其不意偷襲也習以為常了,反正是防不勝不防也就隨他了。

  這時,奈德起身對他說:“我去洗個手,你不要隨便離座。”

  戚培文雙目盯著表演臺點點頭。

  奈德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摸樣,更是不放心地再叮嚀一次。“培文,我剛才說的話你有聽進去嗎?”

  “有啊,我聽見了。”戚培文此時被那位女歌者吸引了全部的註意力。

  奈德本能地對那位女歌者投註嫉妒的一眼,然後快速地離開。

  此時,在酒吧的角落,有兩道犀利的目光穿越眾人,將視線投註在戚培文的身上。

  突然一個身形高大修長的金發男子,端著兩杯呈琥珀色的飲料來到戚培文的身邊,綻開一抹迷人的笑容問:

  “嗨,東方美少年,你一個人嗎?”話落,不等他答話便在他身邊坐下。

  正被表演臺上那女歌者獨特的嗓音和唱腔所吸引的戚培文,直到有人坐下後才察覺,轉眸看著這個陌生人問:

  “有事嗎?”

  金發男人放下兩杯酒,更是放膽伸手去攬戚培文的腰,片刻眼中露出一抹驚喜的眸光,笑說:“你的腰好細。

  相逢即是有緣,讓我們共度美好的夜晚吧。”端起一杯酒送到他面前。

  戚培文只覺得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有點不安分,看著他送來的飲料,猶豫著該不該接它。

  “把你的手給我放開。”奈德站在戚培文身後沈聲怒喝,一雙俊目更是射出想殺人的兇芒。

  金發男子見狀連忙收回手,端起兩杯酒趕忙離座,臨走前還不忘多看戚培文一眼。

  奈德也氣憤怒視那人一眼,然後在戚培文的身邊坐下,伸手去摟他的腰,喃喃自語著:“還真的挺細的,怎麽我以前都沒註意到呢。”

  這時,戚培文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連忙撥開他的手。“不要亂摸,我怕癢。”

  “喔,是這樣啊。”奈德見他綻露難得出現的可愛笑容,不禁想多捉弄他。

  “奈德,別這樣。”戚培文只是想阻止他的手。

  奈德逗他幾下後突然正色地說:“下次別輕易讓陌生人和你搭訕,更別接受陌生人的飲料,那里面可能下了迷藥。”

  “迷藥”戚培文又是心驚又是奇怪。“他迷倒我要做什麽?我身上沒多少錢啊。”

  奈德見他語氣、神情皆透著天真無邪,不禁又氣又擔心。“苯蛋,因為他對男人有'性'趣,你說他迷倒你想幹什麽。”

  戚培文聞言楞了楞,接著俊臉緋紅,吶吶地說:“我……我一點都不知道。”

  “你這一副呆呆的樣子怎麽會知道。”柰德忍不住就指著他額頭訓誡。“因為你的臉上就寫著:我很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很好騙。”

  “胡……胡說八遭。”戚培文微感氣惱地擡手撥掉他的手。“我討厭這樣,把手拿開。”

  奈德見狀就更想逗他。“怎麽了?生氣了,誰教你長得這麽可愛。一個快三十歲的大男人可以看起來像十八、九歲的美少年。”

  戚培文立刻辯解說:“這……這,那有什麽辦法,這是東西方人種的差異,在臺灣可沒有人會把我當成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奈德撫著下巴想了想,故意問:“這麽說來的話,臺灣多的是年紀比你大卻看起來比你年輕的大男人?”

  “對呀。”戚培文可不想讓他知道,其實自己一張娃娃臉在臺灣也常讓人看走眼,只不過年紀沒那麽小罷了。

  “那麽……”奈德心里浮起個壞點子,故意露出向往的神情。“如果我到臺灣去,一定可以找到很多年輕又貌美的好情人嘍?”

  戚培文不由得醋意暗生,脫口而出:“是啊,路上隨便抓都一大把,到時候你可以用貨輪運一整船的情人回來都沒問題。”

  奈德看著他說話的表情和語氣,一個忍俊不禁笑了出來。“你吃醋了?”

  戚培文心頭一諒,連忙躲開他的視線,嘴硬地說:“哪……哪有。”轉首端起飲料啜欽。

  “我聞到嘍。”柰德故意靠上去在他的頸項輕唉幾下。

  “很濃、很濃的酸味喔。”

  “那是因為我忙得好幾天沒洗澡了。”

  “你就是嘴硬。”奈德不再逗他,只是柔聲地在他耳邊說:“你吃醋的表情、樣子都好美,我很高興你會為我吃醋。”

  戚培文只是睨他一眼,便徑自靜靜地欣賞爵士樂的表演,而奈德在試探出他並非對自己毫無情意後,更是高興得心花怒放。

  角落的一雙美目,此時更是射出兩道猶如利劍般的光芒,直盯著戚培文的背影。

  當音樂表演告一段落,奈德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偕同戚培文離開爵士酒吧,而角落的人影也隨著兩人身後離開酒吧。

樓主熱帖[轉帖][小說]冰與火共舞 [轉帖][小說]在文明的束ವ [轉帖][小說]女殤 [轉帖][小說]愛烙印在心 [轉帖][小說]傲笑柔情 [轉帖/搞笑]惡搞國Ð [轉帖][資訊]諾基 [轉帖][資訊]諾基 [轉帖][資訊]Samsung Ga [轉帖][資訊]Samsung GA
實用相關搜尋: 公司   袋   花   外套   成人   帽   903   鞋   性   天使   

收藏 分享  

回復 引用 TOP

其他遊戲閃邊站 臥龍無商城超殺 真正無商城遊戲來了!臥龍吟給你公平的舞臺,快來展現你的才智,成為新一代霸主! wly.efunfun.com 贊助網站

  

lovephoto   (未知性別) 發短消息
加為好友
lovephoto 當前離線

UID1099210 帖子44 主題16 精華0 積分5 積分5 積分 轉貼數0  原創數0  論壇幣10 金幣 存款數0 金幣 註冊時間2011-9-2 最後登錄2011-9-5  
正式會員



積分5 積分 轉貼數0  原創數0  論壇幣10 金幣  2#
簡繁發表於 前天 18:34 | 只看該作者
※自註冊後 若是1個月內無法達到晉升[正式會員](積分5分)者 將會逕行刪除帳號
  “肚子餓不餓?”奈德問。

  戚培文想了想,感覺一下才答:“有一點。”

  奈德轉頭張望了一下,看見對街轉角有賣熱狗面包,於是他回頭找個地方讓戚培文坐下。“在這等一下,我去買吃的東西。”

  “好。”

  戚培文坐下後目送他越過馬路,此時身邊突然有個女人的嗓音問:“你就是奈德的東方情人?”

  戚培文轉首就看見身旁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與他不相上下的身高,再加上凹凸有致的身材、姣美的臉蛋,是個相當性感美艷的女子。

  愛倫以居高臨下的氣勢俯視著坐在臺階上的戚培文。

  這個東方男人有著一張秀氣、可愛的長相,也難怪會令奈德著迷。

  此時,戚培文也己認出此女子就是那天在餐廳與奈德共進晚餐的女子,遂間:“有事嗎?”

  “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愛倫微傾身,以帶著警告的語氣說:“你別以為他對你好,就會對你認真,因為他對待每個情人都是如此溫柔而多情。他所交往過的情人遍及各種類型,而你的東方人身分也是他以前還沒嘗試過的。”

  戚培文聞言,平視著街道飛馳而過的汽車,只是淡然地說句:“也許吧。”

  他收回視線的舉動被愛倫解讀為輕視她的意思,霎時怒意,妒意齊上心頭,艷如桃李的嬌顏也出現了怒意。她語氣咄咄地說:“告訴你,奈德最喜歡小孩了,你無法給他孩子的,所以他最後還是會選擇能為他生孩子的我。”

  戚培文擡眸看她一眼,然後看著地面,不做任何反應。

  愛倫被他這種默然不回應的態度弄得有點不知所措。

  這個東方男人和昔日的其他情敵相比之下,頗有高深莫測的感覺。

  “告訴你,他是我的,你永遠別想得到他。”愛倫丟下這句話轉身走人,她怕待會和奈德一照面,這招離間計就破功了。

  戚培文只是看著地面。原來他喜歡小孩,而自己不管再怎麽真心、用心地經營這段感情,最終的結局都只有分離,因為男女先天上的差異,他的身體不是用來蘊育下一,代的,所以自然無法給奈德他想要的東西。

  奈德回來看見他低著頭,忙問:“你累了嗎?”

  戚培文擡起頭來,答非所問地說:“我真的可以愛你嗎?”

  奈德聞言微感一楞,接著便肯定地說:“當然可以。”

  “可以抱抱我嗎?”戚培文說。

  奈德毫不遲疑的蹲下身,張臂將他緊擁在胸前。

  “好溫暖、好真實。”戚培文埋首於他厚實的肩膀,閉上眼輕喃著:“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

  奈德聽了驚喜交加,更是緊擁他。“聽到你這句話我好高興。”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結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再遇到一個愛我的人,所以我該珍惜的,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剎那,也都該好好的珍惜才對。”戚培文自語般的說。

  這番話猶如一劑強心針,更讓奈德加強了視他為終生伴侶的信念,但他卻不急於將心中的心法村諸實行,因為時機還不夠成熟。

  一會,奈德輕回:“我們回去了?”

  “好。”

  待戚培文站起來後,奈德將熱狗面包遞到他手中。

  “待會在車上吃。”

  戚培文接過面包點點頭。

  “下個星期我要到舊金山出差一個禮拜左右,有事可以打電話找傑森。”

  “好。”

  “工作別接得太多而累壞了自己,也不要因為太忙而忘記吃飯,知不知道?”

  奈德細心地叮嚀他。

  “我知道。”

   

         ★        ★        ★

   

  

[ 本帖最後由 changpa 於 2011-9-5 15:02 編輯 ]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Archiver|手機版|小黑屋|PLUS28 論壇|討論區

GMT+8, 2025-5-7 21:43 , Processed in 0.263258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